第二十四章 离去
太阳已升在半空,阳光洒在粼粼的水面上,明晃晃亮晶晶的,映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松树也似蒙了一层微光,看来明媚而温暖。地上的小草也慢慢地探头,张开了嫩绿的芽儿,安静地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 因是皇家专用码头,所以没有闲杂人等需要清理,只简单用布幔围了,派了一些丫鬟婆子侍立照应,看守码头的官兵被安排守卫在最外层。 “皇家的威仪果真不凡,连码头都与寻常不同,看着更体面气派,还有专门的护卫看管。”歆凝笑呵呵的声音里透着艳羡。 今日来送行的除了萧老太太和瑾瑜,萧府的三位夫人只带了三姑娘歆凝和四姑娘歆绮来。 众人都没有接她的话,歆绮的眼底飞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 二太太也有些沉下脸,暗地埋怨女儿的没眼见,被人看轻。 歆凝见没人应话,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尴尬,好在她自己很快调整过来,笑吟吟对瑾瑜道:“本来还想着好不容易见着了姑母和县主meimei,没能亲热几天就要走了,还好meimei能长居下来,不然你们都走了,我岂不定要失落多久呢!” 瑾瑜今日穿一身米黄竹叶梅花刺绣圆领袍,白色交领中衣,浅草灰的绣花马面裙,外又罩了件鸭卵青的绿萼梅刺绣斗篷,戴着两朵素净的珠花,显得干干净净、端庄文秀。 她听了歆凝的话也咧开嘴角:“我也高兴能跟jiejiemeimei处在一块,我家里人口少,哪有现在和外祖母、舅母和姐妹们一起热闹喜庆。” “呵呵,县主这张小嘴就是会逗人开心,听说县主能留下来,我真是高兴也来不及。meimei放心,有母亲和我在,定不会让县主受委屈。”大太太信誓旦旦地保证。 “各位嫂子都是顶顶的慈悲善心人儿,在京中也素有贤名,有嫂子们在,我岂有不放心之理。” 瑾瑜垂下眼,她从今晨醒来,一想到母亲要今日离开就满心的酸涩,刚才在马车里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不愿松开。 从来到这个时空,一直都是这个女人疼爱她,关怀她,待她如掌珠,什么好的东西都先紧着她,然后才轮到身为世子的哥哥,事事为她着想,件件为她谋划…… 她知此时萧氏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如果她流出忧伤,母亲回去的路上只怕会更加难过吧…… 她不能不顾及母亲的想法。 想到此处,瑾瑜复又抬起,眼里充满着坚定与开朗:“母亲回去之后告诉父亲与哥哥,我留在京里和姐妹们一起学本事,让他们不要挂心,”她眉眼盈盈,“待我长了见识,就回家团聚。” 众人都被她的“善解人意”逗笑。 萧老太太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对女儿的离愁也减轻了不少:“我的儿哦,你说的对,要在京里长见识,外祖母一定好好监督着你,让你能早日回家。”说着开怀不已。 萧氏也温和的看着女儿,却也并未多言,该说的昨日都已经说了,况且有些事情说的再多也不如亲身经历过记得深,不如亲眼目睹,亲耳听说来的深刻。 时辰不早,方mama小声催促了下,萧氏便眼含热泪笑着拜别了萧老太太与萧府众人,在方mama的挽扶下登舟而去了。 瑾瑜定定的注视着船慢慢驶离岸边,都知她心里难过,也无人打扰她。 直到看着船行越离越远,她才回过神,转头撞上外祖母担忧的目光,见到她的眼里与她相同的不容错认的离殇,她缓缓笑开。 萧老太太看到她眼角微红却自有一股坚强的微笑,心中宽慰不少。 两个人心情稍解,心也更加靠近。 回到萧府,萧老太太将瑾瑜单独留在房中。 帝都身处北方,初春的天气还是冰凉中带有干燥,瑾瑜陪着外祖母用了一碗大厨房里送来的沙参玉竹莲子百合汤。 用罢漱了口,萧老太太软声道:“瑜儿,如今你母亲虽走了,但是你在外祖母身边,就要跟在家里一样,不要拘束了。我的这些个子女中,最疼爱者就是你母亲,在我眼中,你和她是一样的。” 瑾瑜点头:“我知外祖母疼我。” “我听你娘说,当日锦绣院的下人们拜见主子你没在,过会子你回了让她们重新给你请安。你也大体认认人,有谁不规矩让你觉得不妥了,只管来回我!” 又道:“在这府里,你是身份最贵,但也不要太在意言行束缚了自己,你年少,不怕想的不够周到。” 瑾瑜忙做感动状,眼角有些湿润,哽咽道:“母亲临走之时还屡次告知与我,要我代她在外祖母身前尽孝,尽心侍奉您,母亲刚走,反而要您费心为我cao劳,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老太太忙安慰:“你是我的亲外孙,我恨不得万事都为你想到了,这些哪里能说得上是cao劳,在这里你就放宽心吧。” 瑾瑜被劝慰着收了泪,平福和平禄早已准备好洗脸的水,这时见状便引着瑾瑜到侧室里,伺候着她重新净了面,又整理了下她鬓角些许滑落的发丝。 看到瑾瑜干净整洁的从侧室出来走到跟前,萧老太太满意地笑了笑,温声言道:“这些日子府里忙的人仰马翻,凝丫头绮丫头几个也就停了课闲散几日,既忙乱过去了,她们也该去学里了,明日你也开始跟着她们一起去吧。” 瑾瑜之前听萧氏说过府里有专门请来的先生叫姑娘们念书,但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形,面上带了好奇之色问道:“可是每日都要去学堂念书?不知先生教的什么,我不及家中的姐妹聪慧,担心跟不上她们的进度,久了反而成为了她们的拖累。” 萧老太太爱怜的看着她:“我的儿,你不需自谦,我知你之前是与君哥儿一起跟着李棠年先生进学的,李先生是咱们宣朝的大儒,他教初来的学生岂是要担心跟不上进度的。在外祖母面前不必藏拙,不说与别人知便可。” 瑾瑜羞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李先生的学问我连皮毛都未学到,不敢打出他的名号。” “你能明了低调不出风头是好,但有时候却不要过渡谦虚了,以免别人轻视了。” 瑾瑜心中一动,恭敬道了是。 “刚未与你说清,并非每日都要去学堂,只五天去一次,将这几天里写的大字,布置的文章给先生看了,让先生评阅。” “府里的丫头们除了上学,还每三天让徐绣娘教导刺绣。”又转头吩咐平福,“跟大太太说让姑娘们明天只去学堂,隔一天再去学习刺绣不迟。” 平福应后便离去了。 *——*——*——*——*——*——*——*——* 听着平福转达完了萧老太太的话,大太太笑着说知道了,又让人打赏了她五百个钱才放她离去。 大太太这两日心情觉得格外的舒畅,这么多年以来,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连姨娘处处与她添堵,但也一直谨言慎行,又被大老爷明里暗里护着,让她抓不了她的短处。
这次老太太发火,借着大老爷的手,名正言顺地处罚了她,不费她的一分一毫,想起来真是恨不得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想到这里大太太面带感激地看向身边的王mama:“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当日听到那个贱人的娘家来人,将她们放进府来,又安排让徐夫人碰上,这事不会那么顺利。” “太太那么尊贵的人儿,平素却被兰芳轩的小妇隔应,老奴也为太太不值,整日里都想为太太出口恶气,却苦无机会,这次也是赶巧让我遇上了,我岂能白白放过。” “你做的很好,我当时听到那贱人的嫂子竟然不要脸的和咱家称亲道友,心中恨急,还是你开导我让我明了了事情的关键,不然反而要平白的冤枉了你。” “太太那么精明的人儿,哪里会真的看不透,不过是您心疼我,给我个机会在您面前取了巧罢了。” 大太太被王mama奉承的好不得意,心情大好:“你放心,既然你能尽心尽力替我着想,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王mama也呵呵笑:“太太就不要噪我的老脸了,您之前能让我那不济事的儿子一家脱籍,已经是对老奴以及老奴全家无上的恩典了,哪里还能有别的所求。” 大太太闻言也正色了不少:“每年年下你都不忘带贵小子来给我磕头,说起来他也算是在我面前长大的了,他能有心读书,我们哪里能埋没了他。你不说这个事儿我差点忘了这茬了,”作势抱怨王mama,“你也不提醒我下,贵哥儿如今书读的如何了,你只让他安心应考,明年就算中不了举人,我也能给他谋个书丞主薄之类的差事。” 王mama被大太太许的大饼给惊呆了,她连忙跪下,给大太太叩了一个头,感激涕零:“太太的恩德,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能贪上您这样的主子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贵小子此时不在京中,不然定立时让他一家来给太太磕头。” “哦,他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家中好生念书?”大太太对王mama儿子在哪里并不上心,听后只随意问道。 “他前些日子带着我小孙子小虎跟着他媳妇回了娘家,我媳妇娘家在苏州,贵小子说什么江南才子多,文气浓,他去那里备考,也能多些进益。要我说哪里能有咱们京里有才的人多,哪里用去别个地方!” “江南与京里虽都是书香诗礼之所,但风气不同,贵哥儿去开阔下眼界也是好的,他是个有心的孩子。” “还是太太懂的多!” 大太太自得的笑笑,又看到王mama还跪在地上,嗔怪道:“怎的还跪着,地上有金子让你捡不成,快起来。” 王mama也就笑着站起了身。 *——*——*——*——*——*——*——*——* 京城某宅 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屋中此时只点了两盏灯,晕黄的光洒满屋角,只堪堪照出人影,芙蓉榻上斜倚着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手中的盖碗,“萧婉容(萧氏)真走了?” “是,我亲眼看到她的船过了通州才快马回来报知与您的。” “恩,按照计划办吧,”这个人声音虽平平淡淡,音量都未曾抬高,却透出丝丝阴冷,好像要将人紧紧缠缚。 立在下首的人不自觉浑身一颤,忙低头恭敬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