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房（一）
歆晴从刚才开始眼中就一直闪动着不安，眉宇间也有些惊慌不定，想要开口劝慰，又急忙闭了口，神色显得有些畏惧，一时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脸上的挣扎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这时看歆凝已然变的风平浪静，歆雅也上去凑了趣，她此时也像松了一大口气似的轻拍胸口：“果真我也差点被吓住，三jiejie下次再这样的话，要先跟meimei说声，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话毕，众人都各带心思的笑了，明面上倒显得十分和睦。 瑾瑜看气氛好转，就笑着邀请三人：“那不如今日中午就去我那里用饭吧，我那里有个专擅做南方菜式的厨娘，是从昆州带来的，大家不妨去尝个鲜，也顺道看她的手艺如何。” 歆凝当时就笑着答道：“本就喜欢你那锦绣院的景色，这回还有机会品尝美食，我正式求之不得。” 歆雅和歆晴也都笑着道：“叨扰‘jiejie’／‘meimei’了。” 见如此，瑾瑜更是笑道：“那太好了，咱们这就走吧。这回不喊绮jiejie了，让她这次有口无心犯了错，罚她这次吃不到好吃的。”声音里特意含进去些狡黠。 大家都笑起来。 *——*——*——*——*——*——*——*——* 待下午瑾瑜和歆凝一行四人同到明思斋时，万先生和歆绮都还没来。 因为中午在锦绣院用饭，又没有长辈在跟前看着，几个人很是松快的在一起吃了饭，表面看去也亲热随意了不少。 这时来到明思斋，也就聚在一起聊起了天。 歆凝先出了声：“今天那道芙蓉水晶糕做的真是地道，原来在京里也吃过，我心里还道好吃，吃过这次mama做的，刚进嘴里简直都要化了去，我这才知道是眼界小了。” “连三jiejie这种见多识广的都觉得好，我们就更不用提了。今日的午膳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那道白玉珍珠鸭舌，将豆腐虾仁填进鸭舌里，真是奇思妙想”歆绮也笑着开口。 “你们之前吃的不多，如今只是觉得新鲜，方显得别致了些，才使得你们这样褒奖，若是天天吃着，过不了多久就再也不想吃了。”瑾瑜笑眯眯地道。 就在这时歆凝施施然走进来，明思斋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瑾瑜露出笑容，出声招呼道：“绮jiejie来了，就等你一个了，快过来坐。” “谢过瑾瑜meimei。”歆凝目不斜视，余光扫也不扫厅里的其余几人，只淡淡谢了瑾瑜，不紧不慢移动着步子，就要走到桌前坐下。 歆凝回过神，刚还在微笑的脸上神色复杂，她眼睛里飞快闪过什么，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 就听歆凝率先对歆绮说道：“四meimei来了，中午之事全因我说话不当，其实我是与四meimei开玩笑的，meimei不要放在心上。” 对于歆凝的道歉，歆绮似是有些意外，但转瞬之间面色就平静下来，身子还未坐实便又起身站立，对着歆凝标准地行了一礼，道：“我也有不敬之处，今日中午我一时情急，对三jiejie言语有些过激，还望三jiejie原谅则个。” 歆凝忙摆了摆手，笑道：“四meimei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 瑾瑜凑过来笑着说：“是啊，说开了就好，原就是件小事，不致为了这个伤了和气。” 歆凝笑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眼角瞟到万先生迈着方步正要进来，也就闭口不言。 *——*——*——*——*——*——*——*——* 卯正，锦绣院。 “之前让你打听晴jiejie的事情可打听清楚了？”瑾瑜坐在金丝楠木罗汉床上问香柳。 “是，清楚了” “大舅老爷在同武三年派了外任，升迁为正六品的扬州通判，当时大舅太太身为长媳，要主持府中大小事宜，不便跟着赴任，便留在了京中。大舅老爷当通判的第二年，写信回来说要纳一位连姓下属的妹子为妾。大舅太太自是千万不肯的，还扬言要回娘家找奉国公爷主持公道，但老太太说大舅老爷在扬州除了一个从家里带过去的通房丫鬟，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服侍伺候的人，便做主应了这件事。 瑾瑜问道：“这位下属的妹子就是如今大房的连姨娘。” “正是。”香柳点点头，又往前凑了凑，将声音压的很低，近乎耳语：“我听萧府的下人们传，说当初是大舅老爷被连姨娘的兄长邀请去家中赴宴，后来不知怎么的孤身走到了外院里一个凉亭，恰好遇见了正回去找寻白日丢落手帕的连姨娘，两个人在月下对对方一见倾心，后来一番对答，大舅老爷惊讶连姨娘诗词天赋，连姨娘倾慕大舅老爷人品才华，这才有了大舅老爷写信入京。” 瑾瑜听完香柳的话，简直能想像当时的情景。 明月当空，如水的月光满满洒在身姿窈窕的亭亭少女身上，象是给月夜下的少女织就一条华美蒙胧的披帛。 少女娇羞的惊呼，染红的双颊，慌乱的举止，迷蒙的双哞，微颤的红唇……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神奇而美好。 恍惚间，微风轻轻吹起轻纱的衣角，似乎觉得美人就要挥动纱衣，缓缓地腾空升仙而去。 此时此刻，凉亭宁静安详，月色莹白皎洁，美人娇颜如花，远处或许还会随着夜风飘来婉转低回的琴声，真是怎一个销魂了得！ 只听那边之柳也开口道：“我这几日也有所听闻，这些被婆子丫鬟们传的那是有鼻子有眼的，生怕别人不相信。” 瑾瑜轻轻端起身边黄花梨木透雕小几上的茶盅，用碗盖慢慢划动水面上的茶叶，眉眼柔和地问道：“那你们觉得呢？” 之槐和香柳互看一眼，皆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含义，对着瑾瑜双双笑道：“我们自是信‘巧遇’的。” 巧遇二字被说的低沉委婉，说不出的旖旎意味。 瑾瑜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丝丝笑意，看着两个平日里最为倚重的丫鬟，也心知肚明地笑了。 连姨娘如此动人而又令人心精神往的出场，身为单身在外的大舅舅怎么抵抗的了。 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凉亭巧遇成就一段魅色佳话。 至于真相到底是怎样，为何大舅老爷这个贵客会没有人引路走到了凉亭之中，为何身为闺阁小姐的连姨娘会在夜色降临之后去了明显在款待外客的前院。 只要目的达成，除了失败者，谁还会去关心。 瑾瑜抿了一口茶，清香韵致，她惬意地眯了迷眼，淡淡一笑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府里的晴jiejie是怎么来的？” “就说这连姨娘在扬州被迎进府，迅速成了大舅老爷解语花，知心草，且在扬州的府邸又没有当家的太太，所以这连姨娘就有实无名的管起了扬州的后宅。” “没过多久，连姨娘便有了身孕，她便做主将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琴湘给了大舅老爷。大舅老爷对于连姨娘丝毫没有捻酸吃醋的举动很是赞赏，不仅没有因为琴湘的开脸转移心思，反而对连姨娘更加温柔体贴和小意温存。” “后来连姨娘生了杰三爷，大舅老爷非常高兴，当时大舅太太想将孩子要来京里抚养，却被大舅老爷直接拒绝了，说大舅太太既要主持府里的中馈，又要照料老太太，抚育鸿大爷已是十分辛苦，不忍她多加劳累。” “就在杰三爷刚满半岁，之前开脸的琴湘姑娘也被确诊怀了身子，这便是萧五姑娘歆晴了。不过琴湘姑娘不得宠，生了晴姑娘之后还是连姨娘帮忙说情，大舅老爷才想起写信回京抬了琴湘的位份，成了肖姨娘。” “这晴姑娘长的如此美貌，按道理来讲，肖姨娘也该是姿色出众之人，为何却不甚受宠？” 门外突然传出这样一个询问的声音，下一刻，房间的门帘就被高高挑起，露出个穿着烟青色绣花褙子的秀丽丫鬟，却是芳樟。 “死丫头，竟在外面偷听！”等到芳樟走近，香柳轻拍了她一记，佯怒道。 芳樟嘻嘻笑：“我哪儿是偷听，我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听，就当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你说晴姑娘的姨娘不受宠，我心下纳闷就问出来了。” “外面雨竹可有守好？”之槐听她此言，急忙问道。 “jiejie放心，雨竹警觉着呢，必不会有人能从外面听说了什么去。”芳樟正色的答了。 “这便好。” 芳樟有些急性子，见之槐问完话也不再多言，便又想香柳问了一便：“快说说为什么晴姑娘的姨娘不得大舅老爷的宠？” 香柳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县主还没说什么，反倒是你着了急。” 说完也没再逗她，便解释道，“却说这肖姨娘虽无晴姑娘如此样貌，却也与连姨娘不相伯仲了。但是她是个贫寒出身的，大字不识几个，性格也有些木讷。” 说到这里停了下，插了一句：“这么说来，倒跟如今的晴姑娘真有几分相似，不愧是亲生母女。” “言归正传，肖姨娘虽长相不俗，初到还好，大舅老爷贪个新鲜也对她算是不错，但长此以往，新鲜劲过了，便对行止毫无气韵的肖姨娘冷淡起来。晴姑娘出生之后就鲜少去她房里走动，后来连姨娘怀了雅姑娘，大舅老爷的精力自是都转到了连姨娘那里，此后更是经年累月地不去肖姨娘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