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生辰八字
夏天日长,晚饭过后,天依旧亮着。 贝勒府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华丽而安详,高大的银杏和齐整的冬青、低矮的灌木都夕阳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煞是好看;荷花池塘金波粼粼、荷叶田田、荷花盛开,平静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九九穿着素色小褂,提着小篮子,独自来到花园,低头径直向荷花池走去。 迎面看见马佳氏怀里抱着条雪白的卷毛狮子狗,由夏荷搀扶着也朝这边走来,一时避闪不及。 马佳氏身穿粉色长膝细缎褂子,衣襟前挂有着缂丝小香囊,配上夏荷的嫩绿小褂,一粉一绿,婷婷袅袅,很是艳丽。 九九赶紧上前躬身、行礼请安。 马佳氏一边抚摸着怀里温顺的小狗,一边问:“meimei的胆子倒是不小,这花园昨天刚出了事,怕是不干净,你怎么敢一个人来逛?” 九九自知没有身份,不敢与嫡夫人姐妹相称,欠身回答:“民妇从小在乡野长大,没这么多忌讳,况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倒是夫人身子金贵,不该来此的。” 马佳氏面露不悦,瞥见九九篮子里装着锡箔、香烛之类,便厉声道:“meimei篮子里装着这些可是祭奠之物!?你难道不知道贝勒府里不许私祭的规矩?” 九九一惊,她的确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急忙道:“民女实在不知,请夫人赎罪!只是、只是昨日落水死去的乳娘半夜托梦给我,说是,说是……什么小福子、小太监、前堂见客、推下水、报仇……乱七八糟的,民女不胜其扰,想来此处烧些纸钱,请那乳娘的魂魄莫再来纠缠民女,……” 马佳氏和夏荷听后,登时花颜失色、张口结舌。 此时,卷毛狮子狗对着九九不满地干吼了几声,九九狠狠地盯着那畜牲看了一眼,狮子狗竟吓得所成一团,没了声响。 “其实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怨冤相报何时了。到此为止吧,安心过日子岂不大家太平?”九九说完便告辞而退。 马佳氏和夏荷看了荷塘一眼,蹙着小碎步,飞也似地逃离了花园…… …… 九九回到自己院里,已是掌灯时分。 载滢过来陪着说话、聊天。 此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自称是老福晋派来的,进来传话。 小太监:“给贝勒爷和夫人请安!老福晋差小的来问,小少爷可好些?还咳嗽吗?” 九九回答:“有劳这位公公了,回去谢谢老福晋,说小少爷好多了,请老福晋放心。” 那小太监并没有退出去,而是递上一张红纸,继续说:“老福晋还说,要请小少爷的生辰八字,准备请先生给小少爷起名字,报宗人府登记入册。” 九九心里一惊,忍不住问:“请教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小太监躬身回答:“回夫人,小的叫富海。” 九九松了口气,回答:“知道了,烦请富海公公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派人将小少爷的八字送来。” 小太监颇是为难,心想:写个出生年月日时,有这么复杂吗?却也无奈,只好先回去了。 九九万分焦虑地看着载滢:“怎么办?要八字呢。” 载滢笑盈盈道:“这有何难?写了送去便是。” 九九双眉紧皱:“报宗人府入了册,火娃可就真成了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了,这个玩笑开大了……” 载滢温柔地抓住九九的手:“成为我们家的人有何不好?这样你也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那生辰八字,是一个人的命根子! 九九是巫中高手,哪里会不晓得八字重要。!摹仿巫术中辖制和陷害人的黑巫招数,几乎都需要被害人的姓名和八字才能得逞。任何人,只要知道了你的八字,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给你制造无穷麻烦甚至灾难 红木书桌上一方硕大的端砚,斜倚着徽墨,砚海里面已研好酽酽的墨汁,散发着幽幽墨香。 九九手提小楷狼毫默默站立,面对摊在书桌上的红纸,她思考犹豫再三,迟迟不愿落笔。 载滢站在她身后,轻搂这她的腰肢,不停催促道:“快些写啊!他们还等着呢!” 九九终于下了决心,草草写下,眼睛一闭,将红纸递与载滢:“拿去吧!只是这八字关乎火娃性命安危,不可泄与外人。”
…… 这年的八月竟然暑热未消,北京城被秋老虎的骄阳炙烤了一整日,傍晚时分终于有了一丝儿凉风。 夏爽斋,夏荷穿着湖蓝色的小褂子,象一阵凉风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主子,可----可,总----总算弄到手了!”夏荷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一边把手里的小纸条递给嫡夫人马佳氏。 夏荷今年十九岁,长得眉清目秀,她从小就服侍马佳氏,几年前和马佳氏一起嫁进贝勒府,自然是马佳氏最贴心的丫鬟。 马佳氏笑着接过纸条:“好!这就去请胡仙姑来,悄悄地从西角门进来,别叫人瞧见!” 一个时辰以后。马佳氏和几个夫人陪老福晋用完晚膳,便推托有事,连茶也没喝,就匆匆赶回自己的夏爽斋。 果然见一个四十来岁的褐衣妇人在厢房等候。那妇人见马佳氏进来,俯身行礼:“民妇胡氏,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看茶。”马佳氏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她:“仙姑请看,可有什么法子?” 胡氏接过纸条,仔细看过,然后闭目掐算,最后面露喜色:“恭喜夫人!合该是老天相助,民妇刚才仔细算过了,从此人的八字上看,十天以后的八月十八,便是他十年一遇的刑克冲己之日。若辰时过来施法,更是此人的大凶之时,必死无疑!” “十天?好吧!我可以等。”马佳氏笑了!原本就很秀丽的面容,因为邪恶的笑而显得诡异。 ......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尤其是等待父亲和舅舅出狱,不仅心里焦急,还有对不确定性的担忧。好在有爱情相伴,九九在煎熬中得到不少安慰和甜蜜。 每天,载滢都要来到九九和胜叔的院子里来,有时一起吃顿饭,有时喝会茶、说一会儿话,努力让九九开心,开心地逗火娃玩,有时载滢真的以为火娃是自己的孩子了。 九九依旧总是心神不宁:“我和胜叔、火娃还是搬出去住吧,在这里麻烦你们一家,我很过意不去。再说我们天天这样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