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妙音师太
刘世雄刘老爷一命归天了！尽管九九凭借自己的医术和法术，一再拖延和挽留，但是刘老爷终究无法长留人间。 天亮以后，廿八都镇上的汤友清和小萍一家、宋家二少爷和小兰一家……都赶来帮忙。 灵堂还在搭设之中，家里乱哄哄的。尸体停在板上，女人们在一旁折着锡箔、裁剪着白布；男人们在院子里，用竹竿和大油布搭棚…… 九九身穿素服、披麻戴孝，哭红着双眼，对陪护在身边的小萍说：“你赶紧替我办件事，好吗？去县城西面的莲花庵，把妙音师傅，呃，就是小月姐请来，叫她带一班尼姑、居士来超度我爹亡灵。” 小萍张大嘴巴没有说话，且不说超度刘老爷的事情，九九和小萍自己就能做。即便一定要请和尚、道士来，廿八都附近就有寺庙和道观，何必跑这么远去请尼姑来？ 九九道：“你去请就是了，有人也该见见她了。” 小萍忙点头：“唉！好咧！水妮该是想mama了。” 在一旁帮忙招呼的汤友清愣住了。 小萍走了后，九九走到汤友清身边：“你还记得小月姐吗？” 汤友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睁大眼睛看得九九。 九九：“你到处打听小月姐，没想到她当了尼姑了吧？” 汤友清被九九一语道破心思，十分窘迫，语无伦次：“呃，这、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知道她嫁人了以后，就、就没再打听了……你怎么知道的？小萍，小萍她知道这事吗？” 九九：“她暂时还不知道。” 汤友清舒了一口气：“都什么时候了？办老太爷的丧事要紧，你怎么还想着我的这些闲事？” 果然是没有闲工夫管别人的闲事了，来送丧礼和奠仪相邻络绎不绝，九九忙着鞠躬道谢，陪着上香、烧纸......便无暇再理会汤友清了。 汤友清心中有许多疑问，所以神情恍惚起来，胡乱应付了一会儿来客，便独自坐在角落想心思...... 九九自顾自忙了一阵子，端了一碗茶来到汤友清身边，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了，该吃午饭了，吃完以后就回去歇着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喜欢小月？”汤友清呆呆地看着地面。 九九道：“秦氏说你看上了江郎山仙居堂的一个姑娘，我猜就是小月姐。” 汤友清转过脸，凝视着九九：“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你？” 九九：“当时我还是个十三、四岁的丑娃娃，尚不谙事。我们仙居堂能让人一眼就看中的漂亮女孩，只有小月姐。” “她果真是水妮的娘？怎么就出家当了姑子？”汤友清问。 于是，九九把小月和石头如何相爱、石头如何坠崖、小月如何伤心、如何痴情地决绝出家......挑要紧的说给了汤友清听。 汤友清深深叹息：“多么好的女子，如能得妇如斯，便是死也无憾了！” 九九冷冷道：“如说痴情忠心，秦氏可与之相比，只是你不珍惜而已。” 汤友清立即板起脸来：“那不贞不孝的毒妇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九九：“秦氏一开始欺骗了你不假，但是后来，她是因为爱你，才会变得疯癫；因为爱你，她明知道是你下毒害死她的，却不告发你，反替你遮掩，承认是吃错药自尽的；因为爱你，她黄泉路上还希望我把小月找来，遂你的心愿……天下还有比这更痴情忠心的吗？” 汤友清呆住了，他低下头来，无法言语，他没想到，九九居然也知道是他下毒害死的秦氏！而九九描述的秦氏，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了。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在九九面前，就像是一个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乞丐。惭愧、羞辱、痛心……五味杂陈，他甚至有点怨恨九九了，九九知道的太多了！他今后如何在九九面前抬得起头来？ 九九：“人都死了，你还在恨她，这不是汤老板该有的心胸；活着的人，你懂不珍惜，这也不是汤老板该有的德行。” 汤友清犹豫了一下，喃喃道：“你刚才说的，小月姐，她……” 九九无情地打断他：“如果说秦氏是最爱你的鬼，那么小萍就是最爱你的活人！其实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和小萍会巫术才接近我们的，你希望我们能帮你赶走秦氏的鬼魂。现在秦氏走了，我只想说，既然你娶了小萍，就希望你好好善待她、珍惜她吧。” 九九一口气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汤友清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九九走出屋去，屋外的阳光很是明亮，汤友清觉得自己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缓缓起身，也走出屋来，在院子里站定，然后仰面朝天，微微摊开双臂－－－－让正午犀利的阳光，打散他心中所有的恶鬼、驱走他心中所有的恶念…… 小萍带着妙音师傅－－－－小月等众尼姑一班人，走进了院子。 虽然众尼姑皆是土黄色的袈裟布衣，土黄的僧帽布鞋，但是妙音－－－小月的光芒岂是土黄色可以遮掩的？她的美丽透过寒酸的粗衣布衫，散发出来，像明珠一样晃眼…… 小月一行比丘尼在搭好的棚里将木鱼、香炉、烛台、铜磬等诸法器一一摆放好，便开始敲打一阵、念一阵子经，诸亲友们哭一阵子、烧一回纸钱……每个时辰做法一次。 也许是妙音师太漠然的表情吓着了水妮，水妮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并不敢上前。 远远站着、注视着妙音师太的还有汤友清。 做法休息的间隙，九九来到坐在团蒲上的妙音身边，伏下身子小声道：“要不要去见见水妮，她想和你说话呢。” 妙音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下的女儿，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算了，有什么好说的，看见她一切都好，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小萍也走上前去：“水妮想你了呢……” 妙音打断她们：“我罪孽深重，自当静心救赎，不要再用这些俗世间的儿女私事来打扰我的清修。”说完就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九九和小萍她们。 远处的水妮努力瘪了瘪嘴，却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张开嘴“哇”地哭了，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