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身世
第三十章 点翠是家生子,自小耳濡目染,早就对内宅之事了如指掌。况且她聪颖能干,府邸之内各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没有她想不明白的。 自卢氏出事之后,沈嫡珠屋子里从上到下都处在战备状态。轻易不会相信别人,哪怕就是嫡珠一心爱慕达廷,很多秘密也不曾同他分享。 方姨娘的背叛和乔氏的颠倒黑白以及武昌侯的“昏聩”给沈嫡珠上了极其深刻的一堂课。她训诫过自己的人,除了沈沛之可以部分分享明珠阁内消息以外,其余人等若知道了明珠阁内消息,不论泄漏者有心无意,皆不可再度留用。或是打卖,或是贬出内宅做粗活。 沈嫡珠看着点翠,目露悲悯、不舍和挣扎。 这样的目光,足以让朝夕相伴的点翠猜透沈嫡珠心中所想。砰地有声的磕了三记响头,悔恨道,“姑娘,点翠知罪受罚,绝无怨言。” 点翠抬头时,细白额头已经出了一片红痕。地上铺着南洋织锦毯子,尚且如此,可见她磕头诚意。 沈嫡珠盯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想要起身拉她的想法,声音平和道,“你和碧柳自小与我一道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姊妹。我自然是信你不会有心害我。可是翠儿,我们如今处境这般艰难。稍有不慎,便就是满盘皆输。” 沈嫡珠的话中没有一丝埋怨,点翠心里头感激不尽,就越发觉得自己处世不周,内疚不已。瘪着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说道,“姑娘,您罚奴婢吧。奴婢、奴婢一时头脑不清,埋下祸患。” “照理,那是我的嫡亲姑母,我不该去怀疑她。可现今,我却不能轻信也不敢轻信。从前我总是一颗心的相信别人,可到头来却总是被最亲近的人伤害。小时候我疼玉珠,一心一意护着她。可祖母在世时她却常常害我,使得祖母厌恶于我。我信赖‘一心一意’对咱们好的方姨娘,可到头来她却联合外人来害我娘亲。娘不在府内的三年,沛之与我举步维艰,能艰难活到今日实属不易。那些日日谋算人心的日子过下来,我不能信,也不敢信别人了。人心这东西,总是悄无声息的就变了,叫人最难琢磨。”嫡珠说的有些伤情,目光中满是悲凉。 照理说遭受过这些苦难,她应该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可她没有,痛定思痛之后,让自己在如履薄冰的艰难处境下学会如何自保。点翠是佩服她这股子豁达和淡定劲儿的。 知道自己今日所做之事欠考虑,引起了嫡珠的戒备,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越发自责起来,“姑娘,您让奴婢去柴mama那领手板也好,打卖出去也罢。只要姑娘心里头不难受,如何责罚奴婢都行。“ 嫡珠摇摇头,起身将点翠拉了起来。托着她细嫩的手轻轻摩挲,“打在你手上,就像抽在我身上一样。那些无依无靠的日子,都是你们陪我过来的。我心里自然知道,你是关心则乱。可若不罚你,规矩便就散了。值得委屈你,去一个月的月钱吧。” 点翠听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又跪地磕头千恩万谢一番。 点翠受罚这事儿,在明珠阁里无人提起,却绝对不是秘密。点翠、碧柳与沈嫡珠之间的情谊,是如眉、若烟几个得力二等丫头都不能比的,更何况别人。不过是和三姑奶奶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罢了,就受到这般责罚,众人彻底相信了沈嫡珠的规矩严格。 而被罚的点翠,每每想起沈嫡珠当时凄凉、无奈的神情,心里比挨了板子还要难受。 要收复人心,有时候靠残暴的手段是不行的。点翠聪颖、心底善良,伶牙俐齿但却脾气倔强。倘若沈嫡珠真的不管不顾打压下去,难免让她心生怨怼。可以怀柔手段,却叫她在心里烙下了印记。既记得沈嫡珠的宽宏大量,又时刻谨记莫要犯错,嫡珠下次会不留情面责罚。 刘mama对于沈嫡珠的处置方法,心中暗自叫绝。从前老太太在世时,一味蛮横,心生叛逆者多。卢氏一味忍让温和,不将她放在眼里者多。而今沈嫡珠处在这两者之间,无疑是最好的。 沈氏一直在武昌侯府内住了五天,指点嫡珠。几日来,嫡珠也虚心学习,查缺补漏,把之前治理时的许多不足之处提高。 沈氏满意极了,回头少不得要跟振国府老太太夸赞嫡珠一般。诸如贤惠能干、勤勉好学,刚柔并济云云。
老太太只听,却不发表评论。待她走了之后,方才同心腹崔mama推心置腹一番。“这嫡珠置财理家一把好手,只是不知道对于社稷治国懂得多少。” 崔mama听后,心头一惊。瞪着眼看了老太太好一会儿,说道,“我朝自太祖开国以来,也无非出了江后一位能辅佐帝王的女中豪杰。那朝堂之内风云变幻诡秘,寻常公侯人家的夫人能懂的甚少。” 老太太点了点头,目光悠远,似乎再回想什么。崔mama身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对于这府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再清楚不过。叫小丫鬟去外面将门守好了,低声问,“老太太不是答应国公爷和皇后娘娘要将这秘密捂住一辈子不说吗?” 老太太坐直了身子,“可这秘密眼看着就捂不下去了。平哥儿日日渐大了,以他的心智早晚是要知道的。我冷眼瞧着,他现下心里头是有数的。而且,他越是得皇上的重用,对他身份起疑心的人就越多。与其日后叫人打个措手不及,倒不如现下就做准备。” 崔mama惊疑不定,想要开口再劝两句。可老太太一辈子高瞻远瞩,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心里头倒是有些期望沈嫡珠政治觉悟低一点,她已经过的很不容易了,若是嫁人之后还是如履薄冰,似乎有些太不公平。 被惦记的沈嫡珠,此时正点了蜡烛,点灯熬油的奋笔疾书,整理这几天在沈氏那学来东西的笔记。刘mama一旁看着心疼,上来劝道,“夜深了,姑娘早些安置吧。这东西,明日再整理也不急,莫要熬坏了身子。” “不碍事,”沈嫡珠头也不抬,依然忙着自己的,“我趁着记的还清楚,快些记下来,以免日后忘了,再找姑母岂不是麻烦。” 刘mama还想再劝,却听见外面一阵sao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