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Coser
夏子忐忑地乘在来回漫展的特别公交上，车轮碾着地面往目的地驶去，耳中年久的引擎轰鸣和颠簸处在同一幅度上。 车上和窗外的风景，都挤满了各式的Cosplay，她并不生疏地坐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是今天相比以往，可能会迈出她不愿意但总有一天会到来的那一步。 车内的冷气在挤满的人群里竭力降温，快到场馆外的停靠点时，她拿出化妆镜检查了下妆容，阳光在玻璃的反射里，她皮肤雪白无暇，琼鼻樱唇，美瞳和睫毛里的修饰中，是无限接近二次元的嫣然外表。 车到站了，她和另一名光彩照人的女孩下车，踏上地面后周围的人海似乎加持了空气的热量，从昨晚商量好就没平静的心情不由多了一丝烦躁，她用小手扇了扇风。 “夏子，到时候你可别怕哦。”同伴叫漫漫的女孩对她提了句。 “嗯。”夏子小手捏紧。 四处眺望场馆人数的漫漫听到那轻若蚊呐的嗯，回头看了一眼，安慰地笑了笑，“现在才下午呢，这么紧张干什么。” 走到一半，有两个手里拿着相机的男人过来搭讪，询问能否拍张照。 漫漫欣然答应，松开牵着夏子的手，手伸开摆出属于身上COS服角色的姿势，脸上快速地露出融化一切的笑容。 举起相机的男人扶了扶厚厚的眼镜，看向夏子——还没进展就有两个漂亮的cosplay，不能浪费啊。 夏子连忙点头，面朝相机。想要拍照的男人看起来腼腆又胆怯地笑了笑，那厚厚，带着油光的眼镜片伴随一切眼神都缩回了相机后面，深邃未知的镜头指向了夏子，只留下莫名的嘴角勾起。 夏子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今天的裙子很短呢，她可爱地嘟起嘴巴。 …… “谢谢啊。” “不用客气~” “你们cos得很好看呢~” “哈哈是吗……” 夏子是她在圈内的名字，本职在校生，另外的职业，或许是叫Coser吧。 入圈半年了，一开始懵懂入圈的过程已经不重要，只要她能明白，原本安静自卑，从乡下跑来魔都上学的她，可以不被自成一体的女生生态里孤立出去。 同期的老土孩子已经被分离开，永远透明地活在班级，他们不得不一个人在三五成群的校园里另类的行走，学习，吃饭。夏子是幸运的，偶然的cosplay，她成功融入了生态，脱离了贵族学校里那一撮可悲的人。特别是男生，看到她的照片就主动帮她从岌岌可危的虚无里拉出来了。 对，就是那样的虚无，你没有第一时间聪明地加入生态，便难以加入了。从此，班级里多你一个，和少你一个，会变得没有任何区别。夏子受到欢迎后，还在犹豫苦恼怎么和以前的老土同期撇清时，对方自动地自卑脱离了，一如她可悲地观察过的过往，没有怨言，没有惊异，自觉地像个可怜的尘土缩回角落。 夏子受过教育，明白道理，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但即使你不觉得自己是尘土，当所有人觉得你是尘土，在这片世界里你就是尘土。做人应该积极向上，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过好一生……然而，她就寄宿在校园，生活在这里，全部的交际都集中在几十亩的地方，这就是她目前的人生。 人往高处走，她从土瓦鸡鸣到霓虹广厦，学习到了很多书本之外的知识，化妆，穿衣，微妙的语气变化，几个无往不利的动作表情。人生中她被推动着，心态有了变化，尽管先天赋予的安静如猫的性格很难彻底改变，但她有时也能在熟悉的领域，像个城市里的过来人那样强势，老练些了。 比如cosplay，她能通过这没什么门槛的事物拥有好的校园回忆，能让自己变得了解男人，变得漂亮，能赚钱。 又应付了一波路人的拍照，夏子和漫漫拿着展商送的门票，进入了阴凉的场馆。在几个活动里上台卖笑容，同时在特定的区域行走，这样就有了稳定生态的收入。 但她还是在高消费的超大城市里借钱了，闺蜜聊天的牌子，Cos拍一套的写真，想要照片成为“神cos”，再自信的人你可以不化妆，但必须要有好的后期。后期要钱，不要钱也可以，但是夏子没有接受。 而她终究为了人生，走上了另一条不同却相同的路，她接受了，这次漫漫前辈就是帮助她的。 人来人往，游客的男女有的面带笑容，有的看到曾经银屏里的事物大呼小叫，夏子并不太理解地看到对应Cos圈的死宅群体们花高额价钱买下成本极低的周边。 她怀着勤恳的念头补番，就像小时候看母亲种地，不是喜欢，而是不得不那么做。然而当某些视频里响起BGM，画面梦幻，她看到无数飘过去的弹幕，“此生无悔二次元”——此时她心里就升起深深的无法理解，随着产生的还有一丝怨气和荒谬。 即使她这样一个一直委屈生活，鲜有对人大声说话，怯懦安静的人，都很想要忍不住地说一句：干杯个头，小鬼们！ 穿上各种各样非主流的衣服，那在社会生活中完全穿不出去的拼凑布片，有些她认得出，小埋，三笠，大河，然而更多的是她不认识，凭她短短半年来不温不火的补番，实在难以把有人气的都给认全，她每次在弹幕网站里拉出一摞的陌生番剧，就会异常头痛觉得这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番看不完，地种不完，冷门小众草稿风却说人气很高嚷嚷让去看，几百集不知道为什么拍那么多的海贼死神，还有那没完没了恶心透顶的卖萌后宫。 不过一晃半年，近来夏子好像稍微找到了一点看番的乐趣。她路过同人展区时，拿起一本印有火影忍者的周边。 人们或许就是明知现实如此，还是沉迷在虚构的故事和人物中吧，起码纸片人是纯洁的。夏子抚摸起纸质上的线条，脸色浮起红晕，封面上是戴着狐狸面具的暗部，漫画回忆片段里短暂的暗部制服出镜，已经让读者们有了众多的联想。 没有为什么，一个矛盾的女孩，在无人知道的时候，开始把青春寄托于幻想，成为了朝名禹白的粉丝。她查过无数资料和不知疲倦地翻阅论坛分析，无用的时忧时喜，甘之如饴。 可惜夏子的情感仅限这一部新生的大火作品，其他多如牛毛的作品最多一知半解。不过还好对动漫的博学和忠诚度不是决定圈内评价的高低，租来的衣服不认识也没关系，好看，穿得越少就好了。 她记得漫展里打扮时尚无人问津，但如果COS楪祈，宅男们就会对你拍照。 呵呵，死宅真恶心。 …… “死宅真恶心！” 林小斋在同人展区内，看着王浩学拉着禹小白寻找什么的样子，不屑批判道。 同样在摊位上的一推小本本里装作若无其事观察的莫高雄老脸一红。 “不过恶心就恶心。”林小斋语气突然一变，搓搓手，面朝这个区域里到处五颜六色的小本本，眼神又放光了，“同人本，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