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口出狂言

    “老弟若不嫌弃的话，不如先暂且在这歇息片刻，稍后为兄便唤妖前来，替老弟你好好接风洗尘一番。”

    待猴妖目送牛三当家身影越行越远直至看不见后，扯了扯嘴角，面上随之荡起波纹涟漪，倏然间从尖嘴猴腮的猴妖变作一张颇为俊秀的面庞。

    “意外的轻松啊，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混了进来。”夏云升杵着下巴，念叨道，“本以为多多少少也得经过几番周折，没想到就这样混到了高层来。”

    他所伪装的“猴妖”之所以会如此行事高调的打伤两只看门的妖物，亦是出于无奈下的办法。

    要知若是想要按部就班地混入黑风寨，且不说能否知悉方乐秋关押之处，便是想方设法救出了二货姑娘，怕是也难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安然离去。

    而他并未下死手，仅仅是将门外的两只妖物打伤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否则即便是他同黑风寨的三当家激斗鏖战，证实了自身实力后，黑风寨多半也是不会将其纳入寨里。

    手下妖物被打伤后，却能不计前嫌将“凶手”收入麾下并许于高位，这如若是放在外界人族里头，多多少少有些难以理解。可假设是奉行“丛林法则”强者主宰一切的妖族，便不难解释了。

    再且据夏某人从姜玄那得来的情报，初一进入遂古时众人合力击杀的那头虎精便是这黑风寨的二当家，故而在这般众妖折损，元气大伤的情形下。黑风寨十有八九不会拒绝一个性情冲动没有心机，易于掌控却实力高强不逊色寨中头领的妖族加入。

    是以夏云升适才所举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在确保了能够全身而退，不会因此身陷囫囵的前提下，才看似冒然实则极其谨慎地将门外妖族击伤，引黑风寨三当家出现，展现实力好得以迅速跻身黑风寨高层。

    木屋外边似有妖声传来，夏云升不动声色地戴上似哭似笑的面具，清了清嗓子，示意站在门外的妖怪进来。

    一头戴着小毡帽，颔下生有几缕长须的山羊精推门而入，对着已然变作猴妖模样的夏云升拱手行礼，语带谄媚道：“六当家的，三当家命小的带你去接风洗尘。”

    夏云升思索着自己应当有的反应，不紧不慢道：“六当家？你是在叫俺老孙！”

    山羊精面上献媚不减，说道：“自然是说六当家你了，也只有像六当家这般威武不凡的妖怪才能初一进入黑风寨，即能成为六当家。”

    “倒是会说话的很。”夏云升面上神情不改，他伪装的这副模样虽说称不上多丑，但也与神武不凡扯不上边，这头山羊精能面不改色道出马屁来，倒也是个难得的妖才。

    眼见黑风寨新晋的六当家并未有何反应，山羊精心下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就当他要亡羊补牢之际，便听夏云升这般说道。

    “带俺老孙去见三当家吧。”

    山羊精悄然松了一口气，识趣的不再多言，带着夏云升赴往黑风寨牛三当家特地为他举办的接风宴所在。

    黑风寨并不算大，很快地这头山羊精便带着夏云升来到了一处岩石块堆砌而成，相较毗邻周遭房屋而言，大上许多姑且可用“宫殿”的面前。

    夏云升不等山羊精通报，大大咧咧地推开大门步入其中，才刚走进来一步，便有诸多或暴虐或戏谑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汇聚而成的如山威压，骇得随夏某人而入的山羊精寒意遍体抖若筛糠，生怕稍有异动，就会被这些凶悍大妖给生撕活剥掉。

    相对身后山羊精的不堪状，夏云升却是自若如常，仍旧是那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模样，仿佛视在场诸妖犹若无物。

    见得这般情形，本先想给这猴头一个下马威的众妖俱是愣了愣，复又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承认了这刚进入黑风寨，便火速晋升为黑风寨六当家的夏云升。

    适才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的牛三当家见此一幕，心下不由暗暗发笑，可粗犷牛脸上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稳重神态，朝夏某人挥了挥手，叫唤道：

    “来来来，老弟坐到为兄这边来，让我为你好好介绍一下咱们黑风寨的兄弟们！”

    在一众妖隐含羡艳的眼神下，夏某人神色坦然地坐到了牛三当家旁边，虽说妖族并不似人族那般以身份高低来分配席位，可落后上首的位置也仅有黑风寨头领，换句话来讲，夏某人伪装而成的猴妖已然可以说是跻身到了黑风寨小头目这一行列之中。

    牛三当家神色热络地把夏云升拉倒身边，指了指左右两侧落后上首一个位置的两头妖物，笑着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黑风寨的四当家，而他旁边的则是五当家，哈哈不是老牛我自夸，我这个弟弟一身筋骨体魄可是强悍的骇人，便是比之老牛我也未曾逊色一点半点。”

    牛妖口中的四当家乃一头浓密鬓发如钢针竖起，魁梧身躯的狮精，对夏某人仅是微微颔首，便算作是打过招呼，态度冷淡的很，让牛三当家颇感尴尬不已。

    至于那五当家则是一头身形削瘦，眉心自嘴角处有着一道狰狞伤痕的狼妖，这位可倒好，抱着膀子闭目养息，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牛三当家笑意微僵，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这四五当家之所以会有这般反应，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些许来。

    近来因二当家惨遭人族毒手，黑风寨大当家“黑风妖王”则因修为渐深，再加献出“全人宴”的食材有功，得以去那云梦泽深处，受那些个妖王指点修行。可黑风寨偌大的基业又不能置之不理，故而大当家隐有“退位让贤”的意思，照理来讲在二当家死后作为仅次于的牛三当家理应成为新的二当家，待大当家渡过天劫，去云梦泽时，便一举成为黑风寨新任大当家。

    可不只是处于什么缘由，大当家却隐隐流露出“有能者居之”的意思，故而四当家以及五当家对这猴头有这副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之所以将这桀骜不驯的猴头纳入寨中，也有着打造自己日后班底的念头，想来那两妖也不难看出来。

    “来来来，老弟咱们喝酒，这场接风宴可是为兄专门为你举办的，尽情放开肚皮大朵快颐！”牛三当家哈哈大笑，恍若适才冷场之事从未发生，不断招呼着夏某人喝酒吃rou。

    为了避免出现遗漏或异样，从而被牛三当家识破揭穿自己的冒牌身份，夏云升佯作豪迈地抓起桌上冒着香气，炙烤恰到好处的羊腿，撕咬着塞入嘴中，顺带还将一壶带着丝丝甜味的美酒灌入腹中。

    值得庆幸的是，这接风宴宴上并未出现诸如人心，人肝等食物，究其缘由，想来应当是云梦泽难以寻觅人族踪迹。否则夏某人说不得就得拼着暴露身份，带着方乐秋玩一出“七进七出”的戏码。

    酒过三巡后，众妖尽数放开拘谨，斛筹交错间气氛好不热烈。

    便在此时，一头比之坐在首座上四当家较小些的狮子精带着些许醉意，凑了身过来，张着血盆大口，笑道：“听说这猴儿酒乃猴妖以赤松果、寒潭水酿造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那不知六当家你可懂得酿这猴儿酒，若是晓得的话，不妨闲暇时让咱们黑风寨一众兄弟大饱口福。”

    闻得此言，在场众妖俱是脸色一变，这狮子精言语间的潜藏意思分明是借机讥讽嘲弄这黑风寨新晋的六当家，要当场使他出糗给个颜色看看。

    牛三当家变了变脸色，偌大牛眼扫了扫黑风寨四五当家，面上颇为难堪，如若此时他还不清楚这头出言寻衅的狮子精是谁指示的，那自己趁早投降认输算了。

    夏云升愣了愣神，怔怔凝视着面带挑衅神态的狮子精，思索着此时自己应当如何作择，才不会引起这群妖怪的警觉怀疑，可他很快便已释然，无论是自己性子亦或者是扮演的“猴妖”都不像是个忍气吞声的主，遇到这般情形，通常都会把脸凑上来找抽的人或妖打得连爹娘都不认识。

    思及此处，夏某人登时念头通达犹若醍醐灌顶，于是乎，他猛然起身站起，在那头狮子精愕然目光下，手掌好似情人轻抚般按在他脑门上，随即运劲往下压去，连带着将身前木桌砸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猝不及防受此重击，狮子精一时失神随后勃然大怒，正欲挣扎起身将面前这只猴头撕成碎片，下一刻他脑门便被一只脚生生踩入地面，当即陷入昏厥。

    夏云升一只脚踩着狮子精的脑袋，一只手拎着那猴儿酒朝嘴里灌去，待饮完一滴不剩后，他用手背抹了抹嘴巴，随手将空了的酒壶掷到一边去，对着满堂愕然浮现面孔的众妖们笑道：

    “俺老孙不是说你们，俺老孙是说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