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 两载之期
自打听到越王妃所说幽潭香之毒无人能解、无药能医之后,沈碧寒便为自己先前轻抿的那两口茶而揪心。现在莫往生如此一问,她的心便开始慢慢下沉。幽幽一笑,她摇头轻叹道:“不该吃的东西倒是没吃,不过却喝了不能喝的茶。” 无人能解的毒果然不是一般之毒,她紧紧轻抿两口都能让为之把脉的神医莫往生变了脸色,看来她心中所有的侥幸都无用了。 面色要多凝重便有多凝重,莫往生探问道:“这下毒之人与白掌柜有何深仇大恨么?” 沈碧寒苦笑道:“该是有的吧,若是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对人用毒?”沈碧寒苦笑的所在是因为她自己都不知自己与越王妃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越王妃很奇怪,越王爷也很奇怪,他们夫妻之间和她到底有什么牵连呢?何以越王妃定要毒死她?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与她身上的毒一样,她一个都解不开。 眉头皱起,莫往生靠坐在椅背上,无力低叹道:“白掌柜可知此毒无解?” 沈碧寒点了点头,依然一脸苦笑的道:“下毒之人与我说,此毒名为幽潭香,无人能解,也无人能医。” 莫往生听了沈碧寒的话后,也是无奈的一叹。 侧头睨了眼身边一脸瞠目结舌的翠竹,他复对沈碧寒苦笑道:“白掌柜这会儿子来找我,莫不是以为莫某可以解了此毒?” 仍然是一脸的平静之色,沈碧寒语气轻飘:“本来的时候,我还想问问莫大夫此毒能不能解来着,不过现下看了莫大夫的神情,即便我不问,大约也晓得了会是什么结果。” 莫往生的神情十分凝重,单从这份凝重来看,沈碧寒便不难推断出他对幽潭香之毒也该是没有根治之法的。 暗暗颔首,对沈碧寒平静的神色微感诧异,莫往生叹道:“幽潭香之毒乃是西域奇毒,其中最主要的毒药成分便是孔雀胆,不过它并不似孔雀胆一般食后即毒发,而是会在人体内停留一段时日,而后再慢慢的将人体蚕食殆尽。” “莫大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翠竹满脸的焦急之色,急急的道:“您不是神医么?一定可以为我们主子解毒的,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翠竹姑娘这是做什么?”翠竹一跪,莫往生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弯身对着翠竹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而后对身边的沈碧寒道:“白掌柜身上所中之毒好在毒量不大,那毒发的时日也该不会太早。眼下我且先找些资料,继而再仔细与你想想办法。” 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沈碧寒心中所想的并不是自己身上的毒该如何去解,而是在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初沈家为何会被灭门,而楚后与沈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还没弄清楚。眼下聂家、沈家和白家三家的商业资金还未曾完成合拢,楚后那边还好好的端坐在后位上。加之聂府之中欲要置聂惜璇于死地的真凶还未曾揪出来,府内形式又不稳…… 在她死之前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这个时候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 “依着莫大夫所见,我还能再活多久?”放下自己心中的思绪,笑眯眯的看着莫往生,沈碧寒目光灼灼的问道。 明知自己身中剧毒却不丝毫不惊,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沈碧寒,莫往生微微思量片刻,后有些不确定的道:“为今若是不做任何努力,白掌柜大约只有两载生期了。” “两年呐……”闷闷的出声呢喃一声,沈碧寒暗道一声:还好这毒药让人服了之后不会暴毙,否则她恐怕又要死不瞑目了。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做呢! “白掌柜你现在才刚刚中毒,且毒量较轻,故此还不会有什么中毒的迹象,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不适之处。不过在半年之后,你身上中了幽潭香之毒的症状便会显现,到时候白掌柜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说到最后,莫往生不再看沈碧寒,起身行至一边的书架前,开始仔细翻阅起药典来。 将脸上的苦笑收起,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而后对一边暗暗垂泪的翠竹斥道:“跟了我这么久,看你的这点出息,走了,回府!” “呃……是!”用袖子胡乱的抹了抹泪眼,翠竹急忙跟着沈碧寒出了茅草屋。 待沈碧寒离去之后,莫往生将手中的药典怔怔的放回到书架是那个,而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面色阴郁非常。 在他看来,沈碧寒这一中毒,怕是有许多事情都会跟着改变了。 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向金陵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因为速度过快,坐在马车内的沈碧寒和翠竹都略受颠簸之苦。 侧目看了眼依然在哭哭啼啼的翠竹,沈碧寒面露不耐之色的道:”从一上马车你便开始哭,现在都要回到金陵城了你还在哭,是想让我将你丢下去吗?” “不是的!”颤声应了一声,翠竹伸手扯着沈碧寒身上的裘衣道:“主子您可怎么办啊?等过会儿子回府了,奴婢一定要找姑爷,让姑爷给您将天元王朝最好的大夫都请来。” 她虽然不知沈碧寒是怎么中的毒,但是现在一定要想办法与她解毒才是。 眉梢轻挑,沈碧寒一脸好笑的看着翠竹:“你这小蹄子脑袋秀逗了是不?璇meimei得病的时候不是也请了天元王朝所有的大夫么?最后还不是寻了莫大夫去?眼下你主子我省去了一切麻烦,寻的第一个大夫可就是他呢。” “可……”迟疑片刻,翠竹抹了抹泪儿道:”可莫大夫适才说主子您身上的毒解不了,他,他就是个庸医。” “与璇meimei看的好病是神医,与我看不好就成了庸医了?你这话若是然莫大夫听到还指不定怎么着呢!”想起以前自己质疑莫往生神医资格之时他的反应,沈碧寒淡笑着拍了拍翠竹的肩膀,而后面色一转叮嘱道:“你且记好了,等会儿若是回了聂府,关于我中毒之事绝对不能对第二个人说起。” 翠竹问道:“那姑爷呢?” “尤其是你家姑爷!”沈碧寒斩钉截铁的道:“若是让他知道了,你仔细挨鞭子吧!” “奴婢不说便是了!”委屈的低下头来,翠竹有些踌躇的道:“就算奴婢不说,主子也一定要想办法解毒才是,没了蓝爷,奴婢眼下就剩下您了,若是您再没了……” 自小在沈家长大,小时候跟着蓝毅,蓝毅死了跟着沈碧寒。若是没了沈碧寒,翠竹对以后的日子想都不敢想。 听着翠竹悲悲戚戚的哭声,沈碧寒在心中无奈的一叹,而后瞌上双眼。 若是能活着,难不成还有人想要去死不成? 寒风瑟瑟,却挡不住明月的皎洁。 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夜幕繁星,莫往生来到金陵城内一家夜夜笙歌的妓馆。 深深的叹了口气,莫往生步伐沉稳的进入妓馆之内……妓馆之内,宾客满座,红纱轻垂,到处都弥漫着奢靡之气。没有让伙计引路,他独自一人顺着楼梯一路行至二楼,随意的伸手撩了撩拐角处的红纱,他在一间门扉紧闭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轻叩了门板两下,听到里面几不可闻的应声,莫往生推门而入。 视线顺着屋子巡视一周,终是在窗前的书案前找到了想要找到人,莫往生上前几步来到书案前,对背对着自己的男子低声道:“计划有变,白掌柜中毒了。” 正在书着什么文案的手一顿,手中的嗥笔啪的一声掉落在书案上洁白的宣纸之上,那男子一脸震惊之色的转身看向莫往生:“是谁下的毒?” 若是沈碧寒此刻站在这里看到此人,定会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男人一身墨色缎袍,剑眉高耸,高鼻俊挺,双目似水般温和,正是所有人都以为已然被皇上斩杀的蓝毅! 可是此刻,他却依然好好的活着。 “该是越王妃下的毒!”面色深沉的看着蓝毅,莫往生走到书案前,将他掉落在宣纸上的嗥笔拾起,而后道:“今日还未到晌午之时,她便来我这里与我把脉。虽然她没说是谁下的毒,但是在那之前她只去过越王府拜见了越王妃。
今日自沈碧寒离去之后,莫往生便悄悄回了金陵城,以自己的手段将沈碧寒的行踪调查清楚。通过重重抽丝剥茧,他得出的最后答案便是——与沈碧寒下毒的该是越王妃没错。 接过莫往生手中的嗥笔,蓝毅微微叹了口气,将之挂回到笔架上,语气异常温和:“你不是整日自诩为神医么?且让我看看如何之神吧!” 他担心沈碧寒,但是也相信莫往生的医术。 “想见她便去见她,为何你一定要等到最后呢?”看着蓝毅努力勉强自己的样子,莫往生陡然提高声调怒喊道:“在她再嫁聂沧洛的时候,你明明想要阻止,为何没去?!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们都以为你死了,难道你还以为她会因为你这个死人而枯守一生么?” 神色顿了顿,蓝毅声音低沉的道:“就算她与聂沧洛在一起也无妨,我自始至终从未想过要她为我枯守一生。” 当初在决定要与楚家为敌的时候,他便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将沈碧寒交给聂沧洛。 在蓝毅的眼里,沈碧寒这个时候与他在一起并不一定就是幸福,她与聂沧洛在一起也不一定就得不到幸福! 他此生为她生,只要她还活着,而且活的幸福,那就算他只能当个旁观者,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被蓝毅气的不禁失笑,莫往生厉声道:“现在不是她会和谁在一起,又会不会与你枯守的问题,而后她根本就要死了。” 剑眉一挑,蓝毅的眼中上过一丝冷光:“这种玩笑开不得,我以前曾经与你说过。” 上次在沈碧寒被贼人劫走之后,莫往生曾经也这般与他开过玩笑,不过当时他便厉声警告过莫往生,莫要拿沈碧寒的性命开玩笑。 看着蓝毅决绝的表情,莫往生低叹一声:“好伟大的情感!” 那个时候,在沈碧寒失踪时候,蓝毅曾没日没夜的在那条河里寻找着沈碧寒的身影。后来他找到了,可是他却没有出现在沈碧寒面前,他就那样静静的守护在不远处,直到沈碧寒后来遇到了聂沧杭,他才放心的回到了金陵城中。 没有理会莫往生话里的讽刺意味,蓝毅重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宣纸,打算重新铺在书案上…… “你醒醒吧,蓝毅!”低头看着啪的一声将蓝毅手中的宣纸拍到书案上,莫往生语重心长的道:“去见见她吧,她身上所中之毒无人能解,无药能医。我……无能为力!” 听莫往生说他无能为力,蓝毅的面色忽的一变。 “她身上中的是幽潭香之毒,这种毒本就没有解药,莫要寄厚望与我,我解不了。”直视着蓝毅的双眸,莫往生毫无隐瞒的低语道。 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好似绷紧了一般,蓝毅依然维持着注视莫往生的动作,却一时间无法成语。 他说她中毒了,还是无人能解,无人能医之毒! 若是如此,那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心气儿好似在一瞬间十去有九,蓝毅看了眼书案上准备呈给皇上的书信片刻,而后伸手将宣纸揉烂于手掌之中。 “关于她的事情我已然告诉你了,就算你现在出面,与她无非也只有两年的时间。”伸手拍了拍蓝毅的肩膀,莫往生转身欲要离开屋子。 “只有两年么?”蓝毅的声音闷闷的,似是隐忍着巨大的痛楚。 深深一叹,莫往生道:“我答应她要与她寻找解药,不过若让我真的去解幽潭香之毒,我没十足的把握。” “几成?”转身看向莫往生,蓝毅的眼中再无温和之意:“你有几成的把握?” “只有一成!”淡淡的看了蓝毅一眼,莫往生终是转身离了屋子,独留蓝毅一人孤零零的怔坐在书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