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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交货

    罗裳亦是从小学做衣裳的人,心思巧慧不下罗依,学起缝纫机来自然是快,一块花边没缝完,她就已经能独立cao作了。罗依站在一旁看着她专心致志地踩踏板,万般感慨,要不是她比古人多出一段眼界和见识,还真比不过他们去。

    有了机器帮忙,做起活儿来事半功倍,不多时三件衣裳全部完工,罗裳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手,对着罗依笑:“这几日手又皴了,借jiejie的护肤霜使一使。”

    自罗依那日把护肤霜拿出来开始,罗裳就深深地迷上了它,每日里总要去抹个好几遍常惹得罗依笑她。不过她是有心上人的人,为悦己者容,爱美些实属正常,罗依一笑:“得闲与你买瓶新的。”

    罗裳听她这样说,突然想起一事,道:“jiejie,那个卖涤棉的货郎,我和大嫂照着你说的地方,去过好几次,但一次也没有碰到过他,是不是你记错了?”

    罗依汗颜,她实在是没想到罗裳和常氏这般认真,竟真的去蹲点了,那些地方都是她胡诌出来的,自然是等不来那货郎。于是忙道:“许是你们去的时候不对,赶明儿我去看看。”

    “jiejie,你可一定要去看呀。”罗裳点点头,回房去了。

    总拿货郎说事儿,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出来,不若真寻个货郎,同他打个商量,让他“承认”那些东西,都是出自他之手?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寻这么个货郎去,就算寻到了,也不知可靠不可靠,万一被他把自己给卖了,岂不是亏得更大?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再说罢,现在急也没用。罗依颦眉想了一会儿,将那三件刚做好的褙子叠起,捧着去了后院。

    后面厅里,布置得很是齐整,靠墙有香案,案前有方桌,桌旁有椅子,墙上甚至还挂了两幅不知名的书画,从中能看出,罗家在受到周行头刁难之前,家境还是很过得去的。

    罗依踏进门槛,发现罗维和范景明都在厅上,一人一边对坐于桌前,其中罗维低着头,拿着一支极细的笔,在一张只有手指头大小的纸片上写写画画;范景明手里也拿着这样一张纸,高高举起,迎着亮仔细研究。

    他们这是在作甚么呢?罗依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站到罗维后面看,却发现那小纸片没有人比她更为熟悉,那分明就是她从购物界面买来的奶糖的包装纸嘛。

    罗维察觉到背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见是罗依,笑着解释:“这纸甚好,长吉吃完了糖就要扔掉,实在可惜,所以我拿来在上头写上字,给他认去。”

    罗依赞叹:“这可真是废物利用了。”

    “废物?”罗维把这词听明白了,诧异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纸呢,你居然说这是废物?”

    范景明放下手中的糖纸,附和道:“罗兄说得是,这纸光滑细腻,不似凡物,更难得的是,这样薄的一张纸,竟能做到一面有颜色,一面却洁白如雪,竟是一点儿也没渗到反面来。”

    这,这究竟是何种工艺,罗依可真不知道,只晓得在她眼里,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糖纸,实在是没有甚么特别。至于这样的工艺都能在这个时代出类拔萃,她实在是没想到过。

    不过,一想到这糖是“货郎”卖给她的,又不是她自己做的,根本无须解释,心就定了下来。

    这时罗维将手指向她,对范景明道:“范兄,你不是问我这纸是哪里来的么,就是我这jiejie买的。”

    罗依笑道:“原来那包糖的纸这样的好,改日我再碰见那货郎,与他多买些来。”

    范景明抬头,目光从罗依身上飘过,罗依没来由地就紧张起来,生怕他也问那货郎的去处,还好他最终甚么都没有说,低头继续研究糖纸去了。

    罗依大大松了口气,赶紧把新衣裳拿出来,对范景明道:“范公子,你要的衣裳全做好了,你来看看合适不合适。”

    罗维见她要与范景明谈正事,连忙把毛笔糖纸等物收起,将桌子腾了出来,又帮着她抖开一件衣裳,拿到桌上展开,以供范景明更好的察看。

    这三件褙子,米色的是普通样式,同这个时代所有的褙子无异;浅蓝色的基本上也是普通样式,但前襟缝有搭钩;水红色的那件,则是既有搭钩,腋下也未开衩,乃是罗依设计的新款。

    范景明因事先看过设计图,所以对这些款式全无异议,但看到米色褙子下摆的花边时,目光却停住了。怎么,他对这花边不满意?罗依心头一紧,忙问:“范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范景明伸出手,指向花边末段的某一处,道:“这朵花,只怕还要烦请罗大娘子帮忙改一改。”

    只是不满意一朵花?这朵花怎么了?罗依顺着他的手,疑惑看去,只见那是一朵小小的红色牡丹,夹杂在众多的花朵之中,实在是不起眼得很,真难为他怎么挑得出来。

    罗依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花有甚么不对,罗裳的绣工,可是扎实得很,这些花每一朵都是栩栩如生,她实在想不出范景明为何不满意。

    罗维凑在她旁边也看了半晌,摇着头问:“范兄,恕愚弟眼拙,这花究竟有何不妥?不如你直言告之,她们也好去改。”

    范景明神色微黯,轻声道:“我生母只是妾室。”

    这个他们都知道啊,他最初订货时,就已经说过了。可这些衣裳,没有一件是大红色的,这花边,也是五颜六色,并没有犯到正室大红的忌讳呀?

    听了他的解释,罗依仍旧是疑惑不解,罗维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范景明摸着那朵花,声音愈发轻飘飘地,像是从天外飞来:“这花,是牡丹,在我们家,妾室用牡丹本也无妨,但这牡丹却是大红色的,我怕,我怕……”

    怕嫡母不喜,由此对他生母生恨?可这只是一朵小小的,夹杂在众多繁花之中的,不起眼的牡丹花而已,而且他家又不是宫廷,规矩竟这样的大?还是说,那位嫡母太过于严苛?罗依禁不住咂舌,罗维也是一副惊异模样。

    不过,顾客就是上帝,范景明既然有需求,罗依就得满足,于是作下保证:“我这就拿去改。”

    罗维见范家规矩大,担心罗依改过之后还是犯了范景明的机会,连忙道:“我家裁缝店就在前面,范兄不如随家姊一起去,若还有甚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好一并指出。”

    范景明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遂随罗依到前面去。

    因韩长清已被罗久安逐出,裁缝店内仅有罗成在,他一见罗依进来,便央她守店,说是自己有事要外出。罗依自然欣然应允,又准备去叫罗裳出来,因为花边的事,是她负责的。

    罗成却称她出门去了。一定是去找她的心上人赵世忠了,怪不得刚才要讨护肤霜,罗依会心一笑,送罗成出门,然后坐到缝纫机前,开始拆花边。

    范景明围着缝纫机看来看去,眼中满是惊异,过了一会儿,当罗依拿出花边筐,请他自选花边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罗大娘子,这也是找那货郎买的?”

    他的脸上明明只有诧异,但罗依却愣是从中看出了几分戏谑。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的话!真是,真是……罗依恨恨地,把牙一咬,头一扬:“正是那货郎所卖,怎么,范公子也想买?”

    范景明竟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知那货郎现在何处?罗大娘子可否相告?”

    罗依笑得狡黠无比:“货郎不比坐商,行无定踪,范公子和问题,我还真答不上来。”

    “如此倒要看我的运气了。”范景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惯会做戏,罗依估计他仍旧是未信,不过理他呢,信不信的,都跟她没关系,反正那购物界面在她的脑子里,料他也找不出甚么证据。

    花边筐里的花边很多,不过想要挑出符合范景明要求的花边,还真非易事,因为只要是大红色的花,他一律不要。可花朵中,就属大红色的最多,他这样一要求,还真不好找,得亏她们运气好,这三件衣裳,除了这条花边,其他的都还算如范景明的意,不然这工程可就大了。罗依暗暗庆幸。

    范景明亲自挑选,好半晌后,终于选出一条,罗依一看,不由得暗道一声佩服,因为他所选的这条花边,底色恰与米色褙子上其他的花边一样,不然,她就得把所有的花边都拆下来重新选了,因为同一件衣裳上,总不好用底色各异的花边。

    因为范景明挑的花边为她省了事,罗依诚心诚意地道了一谢。范景明只是一笑,没有作声,静坐一旁,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罗依用那缝纫机。

    店中仅有他们两人,空荡荡的,罗依踩着缝纫机,略嫌不自在,便找了话来聊,道:“我们家的花边,种类还是太少了,差一点就误了你的事,真是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