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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我会对你负责(修)

    关于范景明生病的原因,罗依也只是道听途说,因此回答起来十分谨慎,每句的前头都加上了出处——被屈府泼水,打伤,是范景飞说的;身有旧疾,是阳明镇的郎中说的。

    丁香闻言落泪,浸湿了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去年的这个时候,大少爷头天和屈家大小姐定亲,第二天屈大小姐就自缢身亡,屈家因此怪上了大少爷,每每见着他,都是一番折辱,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屈大小姐是因为二少爷半夜翻墙去了她的闺房,为证清白才上吊的。”

    这同范景明昨日的说辞倒是一致,罗依因为已经听过一遍,没有甚么太大反应,罗裳却是吃惊地捂住了嘴:“这些屈家都不知道?”

    丁香凄然地道:“这些都是自家丑事,哪敢讲给屈府听,可怜我们大少爷,一直替二少爷背黑锅,如今还病成这样。本来就算你们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讲的,可现如今大少爷已经被他们赶了出来,我还有甚么好顾及的。”她说着说着,又扑到范景明的身上哭起来:“大少爷,你若是有个甚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就随了你去……”

    这人还没死呢,即便你一片忠心,也不能这样呀。罗依推了推罗裳,示意她去扶。罗裳却记挂着八卦,把丁香一拉,问道:“你们大少爷是被赶出来的?”

    丁香被拉得一个踉跄,倒是正好离了范景明的身,她勉强站稳,拭着满面泪痕,道:“老爷不在,家里全由夫人作主,她随便寻了个错,就把大少爷给赶出来了,可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二少爷,做贼心虚。”

    罗裳听得津津有味,还要再问,却见罗久安和罗成一起来探望范景明,只得住了口,同罗依一起出来,回店里做衣裳去了。

    邻县郎中的那副药有些效果,范景明温度稍降,但到了半夜时,又烧了起来,浑身火热,直说胡话。大家都被吵了起来,焦急不已。罗依狠下心,打开购物界面,买了一粒阿莫西林,准备死马当作活马医,堵上一回。

    她照着说明书,先掰下药片的三分之一,但不敢就此拿去给范景明,而是将其溶入了水中,不然出了问题,她一个人遭殃无妨,连累整个罗家却是不妙。她端着这碗掺了阿莫西林的水,去了范景明房里,称高烧脱水,让丁香喂她喝上一些。丁香见是清水,不疑有他,扶起范景明,给他灌了下去。

    阿莫西林虽不治退烧,却是消炎良药,对病情一定有好处,但它的弊端是,可能会引起过敏。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也不能排除范景明的点子特别低,因此罗依心如捣鼓,守在房内不敢走。

    此时已经是半夜,罗家人都守在外面,惟有罗依坐在范景明床前不肯走,惹得丁香看了她好几回。但罗依一心系在那阿莫西林,哪还顾得了这个,只当没瞧见。

    好容易挨到半个时辰过去,范景明并未出现甚么不良反应,罗依才悄悄松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范景明的额头,觉得温度略有下降,心中暗喜,连忙借口去倒水,把剩下的阿莫西林也溶了进去,然后端去喂给范景明喝了。

    由于是第一次尝试,罗依心中始终忐忑,生怕一个不慎丢了范景明的性命,要累得自己一生内疚,因此尽管口服试验成功,她还是不敢离去,硬是在范景明床前又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微亮时,他呼吸变得平稳,不再说胡话,她方才离去。

    第二天中午,她补好觉,才踏出房门,就感觉到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拉住罗裳一问,果然,范景明的烧退了,人人庆幸欢喜。罗依暗自感慨,果然是没用过抗生素的人,效果这么好,待会儿要不要给他再加一粒,巩固一下?

    这时丁香前来,先向众人行礼,而后走到罗依面前,称范景明有请。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但一双大大的眼睛愣是在罗依脸上转了一圈,方才垂下去。

    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但罗依并未细想,起身随她朝后面去。

    后院东屋房门前,已挂上了厚厚的棉帘子,丁香抢先一步掀起,垂头轻声道了声:“罗小姐请。”

    这明明是在罗家,她反倒客气起来,罗依失笑,走了进去。丁香许是得了吩咐,并未跟进来,而是从外把门关上了。

    这丫头,孤男寡女的,关门作甚么,虽说时下民风尚算开放,但也不能这样不加避讳罢?罗依正要去把门重新打开,就听见范景明的声音自床上传来:“别……罗大娘子,我有话跟你说。”

    罗依只得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范景明大病初愈,原本就白净的脸,显得更加苍白,那一双手,更是白得近乎透明,显出底下青色的血管来。他抬头看着罗依,缓缓问道:“昨日是罗大娘子在病床前守了我半宿?”

    那阿莫西林有过敏的概率,罗依的确是没敢离开,不过她也不敢居功,只道:“昨夜范公子病情凶险,大家都守着你呢。”

    范景明动了动身子,声音依旧低缓:“可我听说,只有你不畏被传染的风险,守在屋里,还端了水来给我喝。”

    罗依笑道:“你既然住在我家,我自然要尽心尽力地照顾你。”

    范景明眼神微动,好一阵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甚么。良久,就当罗依想要转身离去之时,他突然冒出一句:“那天虽说是我糊涂,认错了人,不过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哪天?罗依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错将她认作屈淑然,握了她的手的那一回。但刚反应过来,又被唬住了,他说甚么?要对她负责?不是罢,只不过是握了握手而已,哪有这般严重?罗裳还经常和赵世忠卿卿我我呢,也没见别人说甚么——罗裳总和她讲些悄悄话,是以她对时下民风,还算是很了解。

    虽说范景明能这样说,证明他为人还算端正,但事关终身大事,她怎能因为被人拉了一次小手,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于是忙道:“范公子严重了,你只不过是认错了人,情有可原,讲这话作甚么。”

    范景明却道:“可大家都看见了……罗大娘子待我不薄,我又怎能让别人笑话你?”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罗依笑道:“我已经跟他们解释清楚了,你放心。此事要不是你这会儿提起,我都已经忘了。”

    忘了?你既是不在意,又怎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晚上?范景明几乎把这话脱口而出,但猛然想到罗依可能会羞臊,还是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罗依突然想起一事,忙道:“范公子,你若真觉得欠我些甚么,不如帮我一个忙罢。”

    范景明忙道:“甚么忙,你尽管说。”

    罗依走近几步,道:“我是已经和离的人,范公子是知道的。”

    范景明点了点头,道:“我不介意。”

    甚么跟甚么!罗依又是一阵无力,无奈地道:“我想说的是,我的前夫沈思孝,买通聂知县,想要撤销已备档的和离文书。我是再不愿回到他家去的,但却无法阻拦聂知县,不知范公子能不能帮帮我?”

    “竟有这种事?”范景明愤然道,“既已备档,怎能私自撤销,若都似他们一样,这世上不都乱套了!你放心,我会以我父亲的名义修书一封给知府大人,让他打回聂知县的撤销申请。”

    罗依知道,要想撤销和离文书,是必须得上报到府里,由知府大人批准的,若知府大人不点头,聂知县就算再怎么能耐也没用。既然范景明愿意帮忙,那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罗依喜上眉梢,连声道谢。

    范景明连称:“小事一桩,罗大娘子不必客气。”

    罗依深施一礼,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