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异灵私房菜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三话 魂萦旧梦(一)

第三十三话 魂萦旧梦(一)

    第二天的傍晚,苏彦棋开车载着我和胡沁薇来到位于栖灵路4号的那幢别墅。

    这栋房子在早些年应当是某个有钱人家的住所。门前有一个院子,种满了叶片厚实的深绿色植物,门廊里两根雕花大柱支着一道巍峨的拱门,上面一个金灿灿的牌匾,写着“葛公馆”三个大字,显然是为了拍戏,新挂上去的。这时候,太阳尚未完全落下去,在灰蓝的天空下微微闪着金光,不知怎地,那沉甸甸的夕阳落在这富丽的建筑上,一点也不觉得耀眼,反而有些沉郁。

    屋子里有好些人在往来穿梭。我从车上跳下来,嘱咐苏彦棋和胡沁薇将放在后备箱里的各色菜品拿出来,自己则径直走到大门前。

    “小姐,你有事?”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女人迎面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她手里抱着一摞道具,朝门外看了看,皱着眉道,“我们没叫盒饭,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暗地里咬了咬牙。胡沁薇这个乌鸦嘴,竟一语成谶,敢情这女人真把我当送外卖的了?

    我勉强冲她笑笑,道:“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是……”

    “小林,这位唐小姐是我请来的,上午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要请你们吃大餐吗?”许晓风的声音朗朗响起。我抬了头,越过那女人的肩膀朝室内望去,就见他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抿着嘴冲我微笑。

    女人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表情有点犹疑,最终什么也没说地走开了。这当口,许晓风已经来到我面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笑道:“唐小姐,你真准时。”

    今日的他,却是换了另一副打扮。一件竹子色的窄袖长袍,外罩缀着小朵梅花的灰色亮面对襟小坎肩,头发梳成中分,也不知是擦了油还是抹了水,湿哒哒黏糊糊地贴着头皮。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金灿灿的戒指——虽然我一望而知,那肯定是假的。

    我不禁失笑,这活脱脱是一个民国时期的大少爷嘛!

    许晓风顺着我的目光低头朝自己身上一瞧,也笑了出来:“你看我这样子特好笑是吧?我昨天没告诉你,我们拍的是年代戏?”

    我摇了摇头,问道:“可你不是说戏明天才开拍吗,怎么现在就扮上了?”

    “服装师让我们把戏服穿上试试,好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纰漏。”他回身朝屋内望了一眼,搓着手,用迫不及待的口吻道,“我看他们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唐小姐,我的菜准备好了吧?”

    正在这时,苏彦棋和胡沁薇两人也走了进来,我朝他们手上的食盒指了指,道:“都妥当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可能菜已经凉了。对了,你们这片场有厨房吗?”

    许晓风颔首道:“怎么没有?剧组请了一位大师傅,专管我们的一日三餐。这里的各色厨房用具可能比不上你家里那么齐全,热几个菜倒是没问题的。你先别着急,还有几位师傅在布置灯光,稍等一下,要不然,我带你四处参观参观?”

    我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拍戏的地方长什么样,着实有点心痒,回头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苏彦棋。后者宽容地对我笑笑,道:“你要是有兴趣就去瞧瞧,这儿有我和沁薇,放心吧。”

    我冲他感激地一笑,跟着许晓风便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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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你看,这儿就是我在这部电视剧里的房间,很漂亮吧?”

    许晓风将我引至一个房间门口,竖起大拇指朝屋内指了指。

    那房间足有四十平米,铺满了红木地板,深紫色的丝绒窗帘放下来了,风一吹,便一下下敲打在窗台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

    一进门便有一堆金漆箱笼迎面拦住,正中间摆着一张黄铜大床,靠墙的角落里,立着一只半旧的梳妆台——也不知是从哪里淘来的古物,柜身上雕着繁复的藤蔓花纹,椭圆形的大镜子不太通透,屋子里各样东西映在当中,都有些雾蒙蒙的。

    这是一个向阳的房间,即将落下去的太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流泻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一个细小的光点,无数微尘在空中漂浮。可不知何故,站在这里,我只觉得身上一阵接一阵的发冷,空气中有一种湿凉发霉的气味,一丝丝钻进鼻腔,呛得人好不难受。

    这屋子,似乎布置得太过晦暗了,有种阴恻恻的感觉。仿佛只要躺在那张大床上一闭眼,就会有烟雾般的幽灵从角落中冒出来,尖声嬉笑。

    我抬头看着许晓风,犹豫了一下,道:“我能问问,你们这次拍的是什么戏吗?”

    他舔了舔嘴唇,面上多了几分神秘之色,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唐小姐,你怕鬼么?我们这次拍的,可是恐怖片哪!”

    我抖了一下,立即朝后一退,大声道:“你别这么说话行不行?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他乐不可支:“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可真是胆小,这世上哪有鬼?”

    我只能苦笑。这位大哥哎,关于这世上有没有鬼的问题,还能有人比我更清楚吗?老娘生平第一次结婚,就是嫁给了一只鬼啊!

    “好了,既然你害怕的话,咱们就下楼吧,那几位师傅应该也忙完了。”许晓风见我真的被吓得不轻,拍拍我的肩,率先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突然看见他的额头上,好像有一团黑气,氤氲而不散。

    ……

    楼下的大厅里,五六张方形餐桌被拼到一起,二三十个人挤挤擦擦地围坐着,菜还没端上来,已经有人开始喝酒划拳,气氛很是热闹。

    “沁薇,这个是紫苏田螺蒸鱼头,另外一盘是椒麻排骨,你端上去的时候报一下菜名,别搞混了。”

    虽然只需要把已经做好的菜重新翻热,但那个简陋的厨房里仅有两口大锅,十几道菜,要一一搞定,仍需要不少时间。屋子里热气蒸腾,我满头大汗,将手中的盘子递给胡沁薇,着急忙慌地吩咐了一句,回身就要往里跑,却被她叫住了。

    “累坏了吧?”她幸灾乐祸得非常明显,“有这功夫,在家里歇一歇不好么?人家在那儿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活该你只能眼馋!”

    我白了她一眼,小声道:“胡jiejie,你真当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你住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连一毛钱都没给过我,我说什么了吗?两万块哎,能撑好一阵子了!”

    胡沁薇扭头往餐桌走:“你要是有一天死了,肯定是被钱砸死的!”

    我在她身后高声叫道:“谢您吉言!”

    自从去了楼上那个房间,我心里一直有些压抑,她这样一打岔,倒令我觉得轻松了点。我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将锅里热好的菜盛了出来。

    忙活了好几十分钟,终于将所有的菜都热好了。我将砂锅放在餐桌中间,笑着道:“各位,让你们久等了。这是南北杏煲蹄筋汤,你们拍戏也挺辛苦的,这汤喝下去长力气,希望你们喜欢。”说着,又从苏彦棋手中接过盘子,“这是翡翠熘芋仔,清淡爽滑,正好解油腻。如果你们觉得我做的菜味道还行,欢迎来10号私房菜馆做客。”

    坐在餐桌正中间的那位,是剧组的导演,姓郑,肥腰凸肚,身上穿的马甲到处都是口袋。他笑呵呵端了一杯酒站起来,将酒杯递给我,道:“唐小姐,你年纪轻轻的,做得一手好菜,真是不容易!改天我要是拍跟美食有关的电视,一定来找你帮忙!今晚你辛苦了,来,喝杯酒。”他身边的许晓风促狭地朝我挤了挤眼。

    我肚子里正闹酒荒,忙不迭接过杯子,笑了笑道:“谈不上辛苦,谁让我做了这一行呢?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室内的灯突然一下子,全部熄灭了。

    我手一颤,酒杯“咣啷”跌到桌上。

    “啊——”

    “哎呀!”

    年轻女生的尖叫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四周一片漆黑,身后响起苏彦棋沉稳的声音:“双喜,我就在这儿,你别害怕啊。”

    “我没有怕。”我嘴上虽然这样答,心脏却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加厉害,“沁薇呢?”

    “在这里。”胡沁薇嗓音里听不到一丝涟漪,在我左前方淡淡地道。

    “怎么回事?”郑导演拍着桌子发起了导演飚,“小邓,小陈,灯光一向是由你们负责,赶紧去给我看看,多半是保险丝烧了。我可警告你们,要是耽误了明天的拍摄进度,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那个谁,找几根蜡烛来呀,黑灯瞎火的,这饭还吃不吃?!”

    人群又是一阵喧嚷,无非在七嘴八舌议论着哪里有蜡烛。

    许晓风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过来,听上去,他似乎还算镇静:“我那间卧室的梳妆台抽屉里好像有几根白蜡,你们别乱走,我去找找。”说罢,“噔噔噔”上了楼。

    我很焦躁,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苏彦棋从我背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我的后脖子,指尖微微有些发凉,力道不轻不重,似是在安慰我,让我冷静下来。

    我呼出一口长气,刚想回头跟他说句话——

    “啊!!”楼上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

    人群一下子炸了。

    “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是晓风他……”

    “别……别说了……”

    “喂,我听说啊,这种老房子最容易招来那些古怪东西了!”

    “……”

    有不少年轻男人已经沿着楼梯冲了上去,我心里发慌,回身拽了苏彦棋一把,另一只手摸黑拉住胡沁薇的胳膊,急声道:“我们上去看看!”便也跟着跑了上去。

    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黑暗的光线,周围的一切,变得愈加明晰。

    卧室门口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从衣着上来看,应该正是许晓风。可是,刚才追上来的那些人,他们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定定地盯着室内某一处。

    我小心翼翼地牵着苏彦棋和胡沁薇走过去,壮着胆子往里一瞧——

    那张古朴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长发女人。窗外青泠泠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可以看见她身上穿着一件姜汁黄的云锦旗袍,头上别着一朵牡丹花。

    她坐在那儿,手握一把血红色的木梳,一下一下从头顶梳到发梢,每梳一下,就有一条血线顺着发丝滴下来,落在肩头,头发粘结在一处,散发出nongnong的血腥味。

    我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使劲捏着苏彦棋的手腕,一动也不敢动。身边的人们,同样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就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好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女人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翩然回过头来。

    天哪,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她的眼、耳、口、鼻……每一处地方都在往外渗着血,皮肤透出一种不祥的青白色,左侧太阳xue破了洞,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饶是这样,她却一直在微笑。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她轻启嘴唇,念念有词道,“很美,对不对?”

    没有人敢回答她。

    “那你们知道,这首词里所描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