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话 10号饭馆
“好好，你是大爷，我哪管得着你？”我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脸颊，没好气地道，“那我就麻烦这位大爷，请您加快点速度替我把伤治好，我可不想回家之后，被我爸妈看见一张又青又肿的脸！” 司徒厉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胡沁薇戳了戳我的胳膊：“你准备回墨染镇，那这套房子怎么办？” 我抬头往四周看了看，轻轻呼出一口气：“卖了吧，我是不太相信睹物思人这种事的，想记住的东西永远在心里，谁也拿不走。再说我也得现实一点，墨染镇的房价虽然比锦城便宜许多，但你知道的，这二年我手里没攒下什么钱，不卖掉这里，我在那边就算租个铺面都困难，莫非还要从我爸妈手里掏钱不成？” 她缓缓点了点头，垂下眼睛：“等你喉咙好一些，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我记得居民楼外头有个房屋中介公司，地方虽小，倒也人来人往的，这事儿你就别cao心了，好生养伤，我去替你跟他们联系。” 我答应了一声，觉得有些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自己复又躺下睡了。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繁杂事务。胡沁薇这妮子虽说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事情来还真称得上雷厉风行，在她的联系下，我这间已经有二十年房龄的老房子卖了个还算不错的价钱。买主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据说，她也是打算在这里开私房菜。 我原本想劝她来着，后来仔细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这幢老楼里虽然时常发生些诡谲莫测的事，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我又何必多嘴呢？再者，咱们说得欠缺公德心一点，万一她被我那些故事吓得魂不附体。走出去就满锦城乱讲，我这房子，可就彻底别想卖了！ 临离开之前。我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托他们在墨染镇替我寻一处店面。知道我要回去，我爸倒没说什么。唯独我妈。像打了鸡血似的在电话那头咆哮：“臭丫头，你是不是在外头给我闯祸了，现在是要跑路吧？这种事我在电视上看得多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麻烦带回家，我扒你的皮！” 对此，我只能表示非常遗憾。我实在是不明白，蒲芝兰女士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啊？幸好我聪明，一点也不像她！ 在我们整理行装的这段时间。司徒厉带着缇月也在马不停蹄地打包收拾东西。我问他要去哪，他自己缄口不言也就罢了，竟还摁住了缇月不让他开口。只是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来，让我抑制不住地想一记老拳鎚到他脸上。 “嘁。不说算了，你当老娘真的关心你司徒厉？”我恨不得啐他一脸唾沫，恨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穷得叮当响，如今失了我这么个大靠山，怎可能付得起房租？你们要么回茅山，要么就只能沿街乞讨。缇月我是不担心的，他长得这么可爱，撒撒娇卖卖萌，jiejie们喜欢还来不及呢！至于你司徒厉嘛，唉，我就不多说了，前途渺茫啊！” 某人但笑不语，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一丝危险的讯息，继而便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哇咧，这家伙该不会真如此狗血吧？ 两个星期之后，我和胡沁薇终于踏上归途。事到如今，我仍然并不认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是毫无意义没有价值的。我想要努力去拼一回，即使最后以失败告终，我不觉得遗憾。 火车抵达墨染镇的时候是下午，我妈嘴上骂骂咧咧的，却仍旧着急忙慌地跑来车站接我，一看见我和胡沁薇，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这回可好了，咱墨染镇虽赶不上锦城那么繁华，饮食行业却也发展得挺快。你留在这儿，我和你爸再用不着牵肠挂肚的，想见你随时就能见，算你这孩子还有点良心！” 我笑着跳过去抱了抱她：“好了好了，我说你电视剧看多了你还不相信。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悲情，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要不干脆我颁个最佳女主角奖给你怎么样？” 她狠狠捶了我一下，我爸在旁边呵呵直笑，摸了摸我的脑袋，道：“闺女大了，知道心疼父母了。老爸在桐花街那边给你看了一处铺面，挺好的，干干净净，左右的商铺也相对简单些。你还记得卖炸春卷的胖大婶吗？她现在就在那边开店，别看她那铺子小，生意可好呢！你回家好好歇两天，然后我带你去看看，要是合心意，办执照之类的事情不用你cao心，老爸全包了！” 我鼻子有点发酸，搂着我爸的脖子，往我妈肩膀上推了一把：“蒲女士，瞧见没有，你当了二十多年妈，还是这么不称职，好好跟我爸学学！” 她作势要抽打我，被我一闪身子跑开了。下一秒，她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把胡沁薇搂进怀里，小声道：“我说沁薇啊，小喜之前那个男朋友呢？就是姓苏的那个，咋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胡沁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为难地看了看我，我一挥手，大大咧咧道：“哎哟，一回来就问这种事，你烦不烦哪！以后谁在我面前提那个姓苏的我跟谁急！” 我妈脸色一变，怔忡了片刻，对胡沁薇道：“怎么，吹啦？没……没事，年轻人嘛，不合则分，既然回到了墨染镇，沁薇你和小喜的终身大事，就包在阿姨身上了，保准给你们俩一人找一个好男人，好不？” 胡沁薇打了个哈哈，随便敷衍两句，就算是把这事儿混过去了。我爸在旁边道：“天气凉了，你妈把你们两个丫头的房间都收拾了出来，被子晒得喷香，保证让你们住得舒舒服服。” 其实，我并没有住在家里的计划。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个人，不仅一出生就是阴阳眼，还具有某种特别吸引恶鬼怨灵靠近的特质，留在我爸妈身边，保不齐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我打算等铺面确定下来之后，就在附近找一间房，不过，我爸妈的一番好心，我也没必要现在就拒绝，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再说吧。 - 在家美美地睡了几天懒觉，直到罪恶感终于浮上心头，我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我爸跑去了位于桐花街的那间铺面。 中介在旁边殷勤地介绍，我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在房子里绕了一大圈，东摸摸西摸摸，心里说不出的满意。 你们能理解那种感觉吧，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全世界没有任何人比我爸更能懂得我的心思。这间一楼一底的店面，跟我梦想中的饭馆一模一样。它并不大，拢共只能摆下五六张桌子，装潢也绝对算不得华丽，可是，屋里那有些斑驳的红色砖墙和外面那个小小的院子，都让人觉得又熟悉又亲切，仿佛天生，它就该是属于我的。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蹭到我爸身边，嘴巴动了老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谢谢。我爸笑呵呵地道：“你是我女儿，你喜欢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长大了，爸爸知道你心里有事，可是，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我估摸着你可能也不想在家长住，我看过了，这房子楼上挺宽敞，你找几个工人给你好好弄弄，足够你和沁薇住。总之，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也就知足了。” 我顿时又有点想哭。你大爷的，老娘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墨染镇一霸”，怎么能如此脆弱？ …… 我们花了一段时间来装修店面，在此期间，我爸把执照跑了下来，这家新的铺子，依旧沿用了从前的名字，就叫做“10号饭馆”。 坐在窗明几净的厅堂里，我忽然觉得有些感慨。这三年多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回到墨染镇，将过去的一切都划上了句号。可接下来等待我的，又将是怎样的日子？ 胡沁薇在我身边忙忙叨叨的擦拭桌椅板凳，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诶，胡jiejie，什么时候把你家时桐找来吃顿饭，我这儿新店开业，他总得送些礼物表示一下吧？咦，不对不对，我看这事儿还是缓缓再说，老娘之所以回到墨染镇，就是要摒弃从前那些狗屁倒灶的日子，开业第一顿饭就做给鬼吃？靠，这实在是太晦气了！” 她转过头用那双扑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我，道：“我说你是不是闲出毛病来了？有空念叨这些无聊事，倒不如赶紧想想法子多招两个伙计。现在咱们这儿可是正经饭馆，你以为单靠你我，就能搞定所有工作？遇上用餐高峰时段，非忙死不可！” 我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聪明！那个那个……你赶紧去找一张红纸来写个招工启事贴在外头，工资啊什么的都面议，越便宜的越好，我这一向花钱如流水，可得想办法节省节省才行。” 她用极尽鄙夷的眼神瞟了瞟我，虽不情愿，却仍是从柜子底下翻出来一沓红纸，草草写了两句，贴在门外。 “就你这种吝啬鬼，有人愿意在你手底下做事还真是奇了！”她骂骂咧咧地重新捡起抹布，进到厨房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掏出烟，刚刚点燃一支，忽见门口晃过一个影子，紧接着，一个清脆的男声响了起来。 “jiejie，请问你这里是招伙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