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章 史可法
事不密则丧命,古来前车之鉴比比皆是。张老又怎会没有提备?虽说几人同病相怜,但皆利益使然,保不齐这里一说开,有人回头就去州牧衙门投诚把他卖了。 因此这投名状必须要签。 投名状上细数罗织嬴翌‘罪孽’,各种诅咒谩骂,将嬴翌从十八代祖宗到三十六代后人骂了个遍,并以祖宗之名共誓诛除嬴翌。 四人一看,面色铁青。 但看那张老神色恬淡,隐隐周围有铿锵动静,四人皆是老狐狸,哪里不知道‘摔杯为号’‘刀斧手’的道理? 这里张老已经挑明,如若不上他的船,怕是走不出这后堂啦。 没奈何四人只好咬破手指,按下指印,并签上大名。 “好!” 张老大笑:“你我一体,正该如此。” 四人神情暗淡,皆默然不语。 便听张老继续道:“老朽有外援内应,外援者,乃漕运总督、巡抚凤阳、淮安、扬州事,户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史道邻。” “史道邻?” 一人闻言讶然道:“可是祥符人史可法?” 其他三人一听,也反应过来。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祖籍郑州,生于开封祥符县,师从东林元老左光斗。为崇祯元年进士。 他的名声,在开封多有流传。 张老微微颔首,颇为自得道:“老朽与史道邻乃是故旧。嬴贼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老朽早遣人书信一封,已得回应。” 四人听了,心中稍安。 史可法总督漕运,麾下兵力不在少数。若得史可法来援,以嬴翌如今留在开封的兵力,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那这内应?” 有人问道。 张老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随老朽来。” 便则一路出后院,上了一辆破旧马车,一路走街串巷,竟来到原周王府大院的后门外。 几人下车一看,不免吃惊。 道:“周王?” 道:“我听说周王已屈从于嬴贼,自削王爵,连匾额都换了,亦不见我等,怕是不保险吧?” 另三人皆望张老。 张老笑道:“周王屈从,不代表周王府屈从。” 他上前敲门,连敲九下,门打开,便见一小厮。小厮见是张老,忙道:“原来是张老,快快请进。” 张老迈步入内,余者四人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小厮引着张老等人专寻幽静处,不多时,来到一处阁楼。入内,便见一锦袍中年正在饮茶。 那四人一看,道:“原来是世子!” 周王世子。 周王世子见张老等人到,微微一笑,拂袖道:“请坐。” 笑道:“众位既然来了,想必已签了血书?” 张老道:“世子放心。” 周王世子微微颔首:“四位不是豪商就是勋贵,如今丧家之犬,何其悲也?” 一人不服,道:“周王府的下场难不成能有多好?” 周王世子点头:“确是不好。连这祖宗传下来的王爵都没了。” 便有侍从奉上茶水。 世子道:“正因如此,才要诛除贼人。本世子实不愿看到祖宗基业落在贼人手中。” 一人道:“世子此言虽善,但在下却有个疑问。” “但说无妨。”世子道。 便道:“敢问世子,外援有史可法,史可法有兵有将,在下没什么可说的。然世子笼中之鸟,何来内应可言?看世子模样,此事怕是瞒着周王暗中所为,若被周王知晓...” 世子微微一笑:“自不会让父王知晓。至于内应,父王屈从,交出十万顷良田,已得嬴贼信任。本世子还是有些颜面的。若史可法引兵来攻,这开城门之事,本世子一力担之。” 便又有人问:“然则便是破城又能如何?嬴贼强兵悍将,丢了开封未必不能拿回去。” 世子哈哈大笑:“若夺开封,你道河北侯恂还会坐得住?侯恂督师七镇兵马,一旦渡河南来,还怕镇不住开封?”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 于是再无犹疑。 周王世子便道:“嬴贼以工代赈,修葺城墙。我早已安插人手。一旦事变,立刻就能夺取城墙、打开城门易如反掌。你我既已上了一条船,那便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相信即便遭到嬴贼血洗,几位仍然有些力量握在手中。须得做好准备,一旦事起,便当中开花,一定要拖住嬴翌留守的兵马,为史可法争取时间!”
于是一番安排,颇为细致,至天黑方定下详细计策。 最后周王世子道:“在起事之前,各位须得按捺,千万不能暴露蛛丝马迹。我这便与史可法去书信联络,请他提兵击贼。” ...... 史可法总督漕运,位虽非高,责任却极其重大。 漕运沟通南北,是南北之间物资交流的主要通道。如今中原沦丧,漕运的重要性愈发体现出来。 史可法自上任以来,巡视漕运,罢免了好几个督粮官,意图将漕运沿线梳理通透,然史可法力不能及,便是罢免官员,也难以扭转漕运沿线所涉利益集团的腐朽。 他总督漕运,不但要肩负南粮北调的重任,担负京师以及北边战线上粮草所需,还要防备中原的流贼东窜,因此战战兢兢,殊为紧迫。 前些时日听说中原反转,有个强将横空出世,打的流贼落花流水,正高兴间,却没想到此人狼子野心,祛除了流贼却取而代之。令史可法如芒在背。 “若此人东进,以其兵锋,殊难抵挡。” 史可法身材瘦黑,但精神矍铄。 河南就在旁边,所发生的事,史可法知道的很早。 但此人行事,历来中规中矩,虽然担忧,却不能有丝毫作为。 前日里得到开封来信,知晓详情,更是忧虑,便将心腹招来详谈。 “嬴翌此贼初据开封,尚未站稳脚跟,若能调集重兵神速击之,必可建功!”史可法的参谋赞画阎尔梅道:“大人勿要犹豫,可速令刘泽清、刘良佐、刘肇基所部击河南,既有内应,不虞事败。” 史可法闻言,面露犹豫之色,道:“用卿之言,虽然在理,然则无令不调兵。我总督漕运,安敢擅自击贼?不如待我奏上一折,天子下令,再来区置。” 阎尔梅一听,动了动嘴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