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如此了结
“钟郎中无需多礼。久仰久仰。”苏村长连忙上前寒暄，“敢问这苏家二姐苏雪晴，可是钟郎中一直在诊治的？” “正是在下。” “那可否出示一下医判给老朽一观？”苏村长小心翼翼的提出要求。 “可。请稍等。”钟郎中仿佛早就知道苏村长要看自己的医判，在袖子里摸了几下，就掏出来叠好的一摞纸。“请看。” “多谢，多谢。得罪了。还请见谅。”苏村长接过医判，心下忐忑。 “无妨。”钟郎中淡淡的回话，脸色不变。 医判是郎中诊病之后书面记录，跟现代的病历差不多，一般除了一些特殊情况，郎中是不会向别人出示的，只做自己存档跟研习所用。 苏村长向钟郎中索要医判，其实是一个比较过分的要求了。所幸之前李博云都已经布置过了，故而钟郎中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苏村长退到一旁，招呼周里正和苏老爷一起过来细细查看起来。 “晴儿姐。晴儿姐你过来，到为父这边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苏纯生，并不关心什么医判，一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苏雪晴，朝着她不停的招手。 “……”苏雪晴仍旧背对着苏纯生装聋子，假装专心致志的听杜三姐跟杜燕凤说话，对苏纯生的呼唤忽视得很彻底。 “苏雪晴！你给我过来！”苏老太可管不了那么多，见苏纯生的温和方式唤不来苏雪晴，直接就用上了命令的口气，“你这妮子，在镇上住了几天，弄不清自己姓什么了不是？快给我过来！” “……”苏雪晴对苏老太更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直接上前几步，整个人都窝在了杜三姐的怀里。 “还反了天了？！”苏老太色厉内荏的叫嚣着，可是却不敢真的过来捉苏雪晴。 杜家本来就带了不少婆子丫鬟过来。杜燕凤来的时候，又领着好多作坊里的小工。所以哪怕现在真的动起全武行来，最后赢的是谁，还真说不准。 苏村长几人这时候也看完了钟郎中的医判。抬头正好看到苏老太气急败坏的这一幕，苏村长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周里正眉头皱成了三道沟。 两人都突然觉得，冒着得罪钟郎中的风险要了医判来看，完全是多此一举。就冲苏老太这样，自己要是苏雪晴，也不会把嫁妆留在苏家。 苏老爷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了，对苏老太今日的所作所为，他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计较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里深深的说不出的疲惫。 “大家安静一下。”苏村长决定要赶快脱离苏家这趟浑水，“钟郎中的医判写的清清楚楚，我跟周里正还有苏老爷已经验证过了。确实无误。苏家二姐儿如今什么样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件事，就按之前说的办。在场的都做个见证。” 苏村长说完，环视一周。见苏家人跟杜家人都没有人表态，也并不介意，直接吩咐人寻了笔墨纸砚来，俯身挥毫泼墨，没过多少时间，就写好了契书。 “好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事情，你们两家有什么想法的，好好商量办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行一步了。”苏村长见苏杜两家人都在契书上签好了字，又按了手印，收好自己存档的那一份，就告辞离去。 “今日的事情，多谢苏村长明断。”杜老爷躬身行礼。 “应该的，杜老弟不必多礼。”苏村长说着就往外走去。路过苏老爷面前的时候，微微放慢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对苏老爷警告到“好好管管你婆娘，净给我们苏家村丢人。” “喏。”苏老爷自然不敢二话，低头应是。 见苏村长跟周里正都走了，其他的苏家村人也都纷纷告辞而去。杜老爷挥挥手，杜家的下人跟伙计们，也都走了个干净。 苏老太本来赖着不想走，可在苏老爷的威压之下，还是被王彩霞跟李淑华拉回自己屋里去了。见苏家这边就剩了苏老爷，苏二哥跟苏纯生三人，杜家也让杜三姐领着苏雪晴出去了，剩下李博云，杜燕凤跟杜老夫人在屋里。 苏雪晴对后面两家人商量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她的注意力，都被从天而降的钟郎中吸引住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郎中，跟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苏雪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晴儿姐，怎么，不认识了么？”钟郎中被苏雪晴火热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了，遂转过身来问道。 “是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苏雪晴在钟郎中揶揄的眼神中，并不感到尴尬，反而坦然的实话实说，“听竹青他们说，是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有些好奇，还以为你是白发苍苍的老头，没想到是个小哥哥。晴儿姐多谢钟哥哥救命之恩。” “你这丫头，我何时成了你哥哥，你一张口我就平白矮了一辈，这是何道理？嗯？”钟郎中等着苏雪晴大大方方的全了礼节，心里没由来对苏雪晴多了一分好感，忍不住翘起嘴角回击道。 “没关系，各论各的。”苏雪晴不在意的挥挥手，女汉子的气息不经意的跑了出来。 “呵呵，好。”钟郎中笑出了声，点点头表示同意。 苏雪晴调/戏钟郎中的这会儿功夫，屋里的苏老爷跟杜老爷也就搬家的事情达成了初步的共识，还有其他一些相关的小事。 杜老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抢杜海燕的嫁妆，而是为了结结实实地给杜海燕撑一次腰，让苏家村的人，苏家老宅的人，真真切切的见识到杜家的实力跟对杜海燕的维护。 之前，杜海燕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苏家站稳脚跟，杜家的帮衬可有可无。可这次的事情之后，没了儿子，自己又是那样一个半疯的状态。以后若能在镇上生活，自然是好一些，杜家离得近些，还好照看。 可毕竟苏家现在还没分家，真说起来，苏老爷硬留苏纯生在村里照顾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这一趟，杜家人必须来，也必定要把事情闹大，这样，才能震慑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让他们对杜海燕一家下手的时候，有所顾忌。 至于嫁妆的事情，实属是意料之外。杜家人也没想到苏老太吃相会这么难看，而且还这么心急，这么愚蠢。这么好的由头杜老爷要是放弃了，自己都会鄙视自己的，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嫁妆也弄到手。 事情商量停当，两家人也都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那个被打开的嫁妆箱子里，少了些小零碎，刚才清点的时候，也都写在单子上了，杜老夫人知道肯定是被苏老太等人昧下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去追究了。 跟来时相比，杜家人的车队又壮大了不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带着杜海燕的嫁妆，跟得胜的军队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从苏家村离开了。苏老爷倚着门口远远看着，还是被荡起的黄土给搞了一个灰头土脸。 是呀，今天他苏鹤业，真是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灰头土脸，这么多年来，哪怕是被人陷害后丢了矿上的差事，他都没有这么没脸过，这次，在苏家村所有人面前，他的老脸就算没有全丢完，也起码丢了一半了。 “唉。家门不幸啊。”苏老爷拍拍身上的尘土，长叹一声，佝偻着背慢慢地走回院子里去了， “爹……”苏纯生看着苏老爷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的背影，鼻头酸酸涨涨的，可张了张口，也说不出什么有效的话来安慰。 “罢了。三弟，把院门关了吧。”苏二哥看着一脸自责内疚的苏纯生，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摇摇头没说什么，也跟在苏老爷身后走掉了。 “嗳。”苏纯生轻声应着，上前关门。抬头看到杜家人的马车队伍已经快要驶出了自己的视线了。 可苏纯生还是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去看。似乎是想透过那一团扬起黄沙，看清楚自己一家的未来。 此时，苏雪晴也撩着车帘回望苏家村，朦朦胧胧的看到苏家老宅的门还没关严，似乎有个人还在朝自己这边望过来，有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眼眶一酸，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 “姑娘，可是被风沙迷了眼睛？快过来，让竹青给你吹吹。”竹青见刚才还好好的苏雪晴突然红了眼眶，立马靠过来关切的问到。 “嗯。没事，我揉揉就好了。”苏雪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越揉眼泪越多，明明不觉得有多委屈跟伤心，可就是止不住的流泪。 是本尊在哭吧。从始到终，苏家人，没有一个人来问问她这些天过的好不好，要不是后来李博云提起，他们甚至都想不起来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吧，连苏纯生，也是后来想让她把嫁妆留在苏家，才唤了她一声。 就是这样可有可无，就是这样不在意。用到的时候就召唤两声，用不到的时候，就放到一边问都不问。因为有利用价值才会想起，没有用处的话，就算死了，都不知道舍不舍得掉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