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关隐村的记忆
程教授的家并不在学院内，而是近郊一片相对较宁静的住宅区，因为有江太太提供的地址，伊子风很容易便找到。 “请进！” 程教授礼貌的将他请进屋内。 显然江太太已经给程教授打过招呼了，子风的出现他并不意外，将子风带到书房，他疲惫的将自己深深陷进单人沙发里，很坦然的说：“我知道你的来意，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请尽管问吧。” 程隐和紫铃一去无回，他的焦虑和不安并不亚于江太太，而且他比江太太更多一份责任和内疚，几天下来人苍老了许多。程夫人是个温柔而内向的人，只是送了茶水进来，就不曾再来打扰过他们的谈话。 伊子风事先也听说过程宇教授，他不仅是本市唯一一家艺术学院的教授，也是本市有名的画家，声誉颇高。但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没有一丝俗世中那些所谓艺术家的孤傲，清瘦、儒雅，更偏向于一个学者的形象。 伊子风微微一笑，也很直接的问道：“我想知道，程教授当年所见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也想知道您当年为什么将程隐带回来呢？” 程教授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良久才说：“隐村，应该就是古人所向往的‘世外桃源’吧，那是一个宁静而和睦的小村子，人与人之间非常友好，他们生活虽然简朴，却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并不象别的野蛮民族，只是他们读的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书，而且，我想最重要的一点要告诉你，他们对于山外的世界非常排斥，对于外面的人有一种天生的敌意。我不知道他们的祖先是为何选中那样远离尘世的地方居住，而且世代沿袭下来的规矩，所有人都不得与外面的人来往，也决不离开他们自己的生活范围，自己耕种，自己织布……完全的自给自足式的生活。当年我是在进入深山迷路之后，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被救回那个村子的，而离开村子的时候又是半夜……所以……我不知道村子所在的具体位置，这点我很抱歉，可能帮不了你，除了小隐以外，可能没有人知道那个村子的具体位置。” “您是说从小就离开了那里的程隐，反而知道回去的路？” “是的，不然我和紫铃的父母也不会同意他们走这一回了。” “程隐当年离开的时候多大？” “他今年二十三周岁，当年……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他怎么会记得回去的路呢？” 伊子风好奇的问道。 刚才一路上就在想，据江太太所说连程教授都不知道那个村子所在的具体方位，而程隐当年离开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孩子，应该更没有印象才对，江紫铃的父母又怎么会放心女儿跟他回去？ “这个……” 程教授没有马上回答，稍稍考虑一下，才缓缓说：“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不为世人所知的地方，那里跟我们这个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那里的人类，他们往往有他们自己特殊的生存能力……” 他停顿了一下，叹口气继续说：“我一直没有对外人说起过，因为不想别人觉得这孩子怪异，说实话，他跟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这孩子乖巧懂事，与我的家人也都相处的很好，和我自己亲生的孩子没有区别。这件事我也是在几年前才发现的，现在事关两个孩子的生死，我想说出来也许对你会有点帮助……事实上程隐……这孩子一直有和他的家人保持联络。” 伊子风微微一怔。在这样的大都市，与远在可能是万里之外，完全与世隔绝的亲人联络？如何联络？ 程教授自然也知道他的疑惑，继续说：“他们确实一直有保持联络，只是……倒底如何联络，我并不清楚。我想，这就是他们那里的人类，所拥有的特殊生存能力吧。” “原来如此，那么，程教授当年为何会将那么小的孩子带回来？应该……不是太方便吧？”伊子风试探的问道。 程教授沉默了，将眼光移向窗外远方，良久，才缓缓说：“一半是为了逃生，一半是有所牵挂……” 他收回目光，为难的说：“细节可以不说么？我刚才说过的，隐村的规矩是决对不和外人来往，当初救我回去，已经是有违先例，但是因为他们的善良又不忍见死不救，只是我醒来以后才发现……要想离开那里，变得非常困难……所以，小隐其实是第二次救了我，将我从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救了回来。” 他并没有拿“程隐很有天赋”之类的话来搪塞面前这个年轻人，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并不好骗，现在要找回紫铃和程隐，恐怕还得依仗这个人了，他自己年岁已高，近年来身体也不太好，别说他们真有什么危险他救不了，就算是没有任何危险，要他再象当年一样走到那个地步恐怕都很难。 “呃！了解。”伊子风笑笑，虽然程教授有所保留，但既然人家不愿提起的事，他自然也不好太勉强。 程教授的笑容有点抱歉。 伊子风说：“那么，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觉得他们有可能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呢？” 程教授想了想说：“其实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既然小隐愿意带紫铃回去，应该是得到父母和村里人认可的，否则小隐不会冒然这么做……如果没有得到村里人的许可，他根本不敢带紫铃回去那种地方，因为他们的规矩是决对不能离开那里，更不能与外面的人通婚，而他两样都做了。他很爱紫铃，这一点你可以完全相信，有可能伤害紫铃的事他决对不会做。一开始他也是不想让紫铃去的，是紫铃这孩子坚持要去看看他的父母……但是现在看来，我恐怕……他们回村以后并不顺利……” “您是说，他们可能是被困在村子里了？” “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也许他们并没有能到达隐村，在路上就遭遇了意外……” 这是比被困在村子里要更坏的一种处境，因为在那种完全没有人烟的地方，如果两个人真有什么意外，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事隔这么久，就算伊子风他们赶去，又碰巧找到，很可能也已经……程教授清瘦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子风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他又颇自摇摇头说：“这种可能性应该非常小。小隐虽然跟我学画画，但是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从小我就发现了，所以有让他练搏击，一般的歹徒和猛兽应该难不到他。至于从山上摔下来……这个应该更不会，我说过，他们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虽然他是七八岁就离开了那里，但是他这方面的能力已经养成了，在大山里行走甚至是飞跃对于他来说，都非常容易。” 程教授似乎越说越肯定，完了又补充道：“就算让他背着紫铃翻几座大山，也是没有问题的。他们曾经一起远足，紫铃还开玩笑的说，只要有小隐在，她哪都敢去。这也是为什么我和紫铃的父母会放心让他们回去的原因。” “原来如此。”子风也稍稍松一口气，想了想又试探的问道：“关于……江太太所做的梦，您知道吧？” “这个……我听说了。” “您是怎么看的？” “也许是江太太担心过度，也许……真是紫玲在求救，但是……伊子风先生，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即使紫玲真如江太太所梦到的处境一样，那也决对不会是小隐做的！一切对紫玲不利的事，他都不会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善良，何况，他那样深爱着紫玲。” 程教授的话说得非常肯定，做为程隐的养父，做为将程隐带来这个世界的人，他自认为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程隐，所以，他才能如此肯定的说出这番话。 子风坦然的笑笑：“谢谢您，我并没有怀疑程隐的想法，请您相信。那么现在，您能将隐村的大致位置告诉我吗？”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找到那个隐村就能找到紫铃和程隐，但隐村之行是不可必免了，可是隐村到底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