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动声色的较 量
在子风他们面前，一唯一直是非常自信的样子，一旦离开他们的视线，她原本还有几分稚气的小脸，也凝重起来。 那个叫桑子的女人，就算不是真的妖怪，也是个人精，一唯很明白自己在她面前不能说错一句话，甚至不能做错一个表情。这对于原本不太擅于说谎的夏一唯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幸好……现在的夏一唯，已经不是原来的夏一唯。 一唯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她真的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眼看荒庙就在眼前，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径自走到已经被烧毁的庙堂内，冷声说：“桑子大人，请出来吧！”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地底下的人一定听得到。 果然，不一会从一堵倒塌的墙壁后面走出一个身穿黑裙的女人，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面容清秀，只略施薄粉，但眉宇间却自有几份妖娆，她在一唯前面不远处站住，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微笑着问：“小姑娘，你找谁？” 一唯也看着她，嘴角含着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虽然料定此时此地出现的人，必定是桑子一伙的，可是，她没有见过桑子！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桑子吗？ 她不能确定。 她只是将自己伪装得非常镇定，暗中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在对方的眼神也渐渐凌厉起来，以同样的冰冷回敬她的时候，她差不多就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一唯扬起嘴角，微微冷笑着说：“看来桑子大人，果然老眼昏花了！” 面前的女人并没有接话，眼睛微微眯起来，上上下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一唯在她这几乎要被透视的目光中，镇静的看着她，依然是淡淡的冷笑。 在两个人互相对峙的目光中，整个庙堂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很久很久以后，黑衣女人才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谁？” 这是一个问句，但同时也默认了她就是桑子。 一唯同样在注视很久以后，才缓缓说：“我，才是你要找的人。” “谁？” 桑子依然不动声色的问。 一唯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依—萝。” 桑子的脸色变了，但只是一瞬间就马上恢复了镇定。 她亲自找到了依萝，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 最令她不安的，是面前这个女孩子不仅自称依萝，而且一眼就能认出她，而她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依萝”一无所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习惯于撑控每一件事，包括身边每一个人，但现在的情形，明显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哪里出了错？ 桑子缓缓的在一唯身边来回走了几步，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暗自猜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您把事情做得如此轰轰烈烈，想不知道也难。” 一唯带着几分讥讽的说。 她所指的就是上次这里发生的纵火案件，电视报纸上都有报道，而且关于现场及案情甚至各种猜测都报道得很详细，如果依萝有那些记忆，她自然一看就明白。 一唯从来没发现自己还有如此超凡的演技。 是了，就当自己是依萝，她在心底对自己说，在这个时候，最好连自己也一起欺骗，那样才会不着痕迹。 “可你为什么会来？你不是应该逃走吗？” 桑子毫不放松的逼问道。 “逃？” 一唯深深吸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反问：“你会放过我么？”不等桑子回答，她颇自垂下眼睑，脸色也随之暗然：“就算这一次我逃过了，还会有下一次……下一次逃过了，还会有下下次！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坚持，这么多年过去了，桑子大人，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回到桑子脸上，眼里不再是冰冷，而是无限的沧桑，无限的感慨，就象她所面对的，真的是千年前的故人。 这目光不再凌厉，却就这么柔柔的似乎一直看到桑子心底。 桑子笑了：“您可是……变了很多，我还记得当初您那种仇恨的目光。”她又眯起眼睛，看着远方，似乎在回忆，幽幽的说：“很多年了么……对我来说，就象是昨天的事。” 刚刚对峙的两个人，转眼间又互相感慨起来。 一唯看着眼前这个清瘦而苍白的女人，不由得生出几许怜悯。 难道她是真的独自活了千年？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 却不说她如何做到，就只是一个人这样活着，那份孤独和寂寞，常人根本无法体会，只因为那份执念，别人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生死的时候，她的生命却永远停留在过去，没有人了解，没有人认同，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大千世界云云众生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同类。 这是否也是她更执着于将她的大王复活的原因？ 因为只有他，才是和她同一个世界的“人”。 然而，有一种人是绝对不可以怜悯的，就在一唯稍稍分神的时候，桑子忽然转身面对她，以非常怀疑的口吻说：“那么……您的意思是说，您是专门赶来成全我的？” 她已经不再称呼一唯小姑娘，而改称“您”，但依然没有称她为王妃或者萝妃殿下，这就表示，她有几分接受一唯的说法，但依然保持怀疑。 一唯马上收起自己泛滥的同情心，说：“成全你，也是成全大王……或者，也能成全自己。” “嗬嗬~~！” 桑子突然仰起头大笑起来，一唯看着她，虽然心底完全不知她为何而笑，但脸上神色依旧从容，冷冷的静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桑子渐渐收起笑容，长叹一声：“萝妃殿下有这样的觉悟，真是大王的福份，也不枉我和大王等待了这么多年。不过……” 话锋一转，她突然脸色阴沉的盯着一唯，冷冷的问道：“我倒想请问一下，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唯心中暗惊。 这是桑子最后的试探，而这个问题又是最不好回答的问题。 因为按理说依萝自己是并没有前生这些记忆的。于心仪在桑子第一次去找她的时候，根本完全不相信她的话，这在桑子的意料之中，也并未多费唇舌对她解释，只是告诉她，自己如何找到她，并且亲自将她送去孤儿院，还有曾经留给她的东西，所以，于心仪在后来，真的见到那些东西之后，才开始相信桑子所说的事。 而一唯不仅自己找来，而且知道所有前世的事，这即是证明她身份的说词（如果她不是依萝，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最令桑子怀疑的地方。 桑子仔细的观察着一唯的一举一动，包括每一个表情。 直到目前为止，一唯的表现还无懈可击，可是如果这个问题无法解释圆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