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幕.剑斗（下）

    阿斯特尔军用剑术不但是温德兰军用剑术的始祖，更重要的是，在数十年前的蚀月战争中，温德兰联邦差一点就能彻底吞并阿斯特尔王国，全靠当时的爱丽菲尔斯公主与伊恩格雷主教力挽狂澜，撑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并且与周边的几个国家都达成了协议，这才制衡温德兰联邦，令其退兵。

    这也是温德兰联邦多年以来经历的唯一一场没有以胜利告终的战争。

    所以这些年以来，温德兰联邦与阿斯特尔王国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的状态，两国之间的人民也相互仇视，此时此刻，罗森面对温德兰联邦的奥古斯特摆出了阿斯特尔军用剑术的阵势，在奥古斯特看来，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既然如此，就让你看看我大温德兰的实力。”

    奥古斯特长剑一抖，重心变化，便准备突刺。

    然而他剑锋指向罗森的一瞬间，一种本能的危机感便涌上心头，令奥古斯特停下了动作。

    他再看向罗森，却感到一阵恍惚。

    罗森的动作明明没有任何变化，而且乍看之下满是破绽，但不知道为什么，奥古斯特却觉得自己的所有动作都难以攻破对方的防壁，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被抓住破绽反杀。

    他在脑中演绎了数十种进攻的路数，却尽数被罗森此时的姿态所化解。

    奥古斯特额角渗出一点汗水来。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人，光是出第一剑，就令自己犹豫再三。

    满是破绽的罗森，现在看来，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

    而且，那动作之中隐含的变化，几乎完全针对了奥古斯特的剑术。

    换句话说，如果奥古斯特能够自如掌握其他截然不同的剑术，那么似乎还有一定的破局之道，但只会温德兰军用剑术以及其相关衍生剑术的奥古斯特，此时真的是无从下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掌握的是其他的剑术该多好。

    奥古斯特移动身体，原本凌厉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只桀骜不驯的猛虎，那么现在的他则更像一只心惊胆战的小猫。

    罗森，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地。

    那若隐若现的剑锋之上，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剑意，虽然罗森没有动作，但万般变化都已经在感知之中展开，令奥古斯特如坐针毡。

    在两人的感知世界，双方已经交手超过千次，而奥古斯特无一例外，尽数败北，最快的回合不过一招，而坚持最久的，也不过五招。

    “阿斯特尔军用剑术难道真的有这么恐怖？”

    奥古斯特顿时觉得自己仿佛知道的是假的阿斯特尔，过去研究过的种种针对阿斯特尔军用剑术的招式，此时竟然没有一处派上用场，他多年的剑术修养放到罗森面前一无是处。

    两人虽然面对面站着，但在奥古斯特的感受里，对方就犹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而自己则比蝼蚁更加渺小。

    在旁人眼中，却并非有着那么巨大的差距。

    人们只觉得罗森看起来轻松写意，而奥古斯特则分外严肃，手中长剑流转之间，两人虽然没有直接过招，但也有至少数次博弈发生，全然不知道奥古斯特目前所处的窘境。

    只有几名同样用剑的好手，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

    但他们并没有站在罗森的剑围之内，因此感知所有偏差，并没有像奥古斯特那样直接的感受到罗森那千变万化的剑意，因此也无从体会奥古斯特现在的心情。

    奥古斯特进退两难，此时的他，已经对于击败罗森没有了任何的信心，这位剑士就如同剑这一形象的化身一般，令奥古斯特望而生畏。

    进攻，毫无疑问是败北，然而认输，也是奥古斯特不能承受的。

    温德兰联邦若是在这里就失去了所有的话语权，那么原本多年苦心经营的帝国，很有可能会在秩序同盟的制约之下备受压制，甚至要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坐在一起，这可是高傲的温德兰人无法接受的。

    而这一切，都会归咎于奥古斯特的失败。

    他想到了许多，自己七岁开始学剑，十五岁便出师，在各个地方设下赌局比试剑术，游历全国而未尝一败，进入军中后，节节高升，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飞龙骑士团团长，这一切都是由他手中的长剑带给他的。

    在这里若是败北，便意味着在奥古斯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彻底输给了别人，他根本不能想象在那之后自己将要怎么面对温德兰的贵族们。

    就在奥古斯特迟疑不决的时候，罗森却突然动了。

    长剑缓缓移动，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弧，这是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动作，平铺直叙。

    但在奥古斯特的眼中，这缓慢的剑招却避无可避。

    剑锋之上，超出了奥古斯特认知的招数变化无穷，如澎湃的浪潮，顷刻间将他席卷，虽然仅仅是看似普通的一剑，其中却包含了法与理，让奥古斯特感到无法超越。

    他下意识想要使用法则之力，但那剑光是如此璀璨，以至于奥古斯特觉得自己就算使用法则，也难以战胜对方。

    长剑流转，所有的剑意都凝聚到一点的瞬间，奥古斯特举起了手。

    “我认输。”

    他如此说道。

    同时也理解了，为何罗森会在最后时刻挥剑。

    因为如果罗森按兵不动，那么那强大的压迫将会导致奥古斯特进退两难，一直处于胶着的状态，而罗森一旦行动起来，实际上就是给了奥古斯特一个台阶下。

    双方博弈，奥古斯特失败，至少现在旁人看起来是这样的，奥古斯特并非输得太难看。

    所以，在觉察到罗森的用意之后，奥古斯特也就顺势而为，痛快地认输了。

    结果，受到瞩目的两位剑士的对决，就在双方一剑未出，甚至连接近都没有的情况下结束了。

    奥古斯特回到座位上，他已经听不到身边那些人的质问，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想到，对于剑士而言最应该保持稳定的双手，竟然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