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米亚

    米亚从噩梦中惊醒，怔怔的看着天空中的两轮浅红色月亮幽幽的洒下月光。一旁的哈里没有被惊起，仍旧沉沉睡着。米亚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小路旁，直到被寒风吹了吹，才觉得清醒一点。

    如果自己没遇到哈里，那么恐怕长大以后也就只能变成那个样子吧。米亚拨弄着荆棘上的红色果实，回想起梦境中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即便是笑着，心里也一直在算计着别人。就算有人对自己好，也已经习惯了孤独，根本就不会相信。

    其实，要不是因为梦境中的那个人低下头，地面上的小水坑照出了自己的容貌，米亚根本就没意识到梦境中的那个恍若行尸走rou的人是自己。米亚叹气，却意外看到地上的小水坑。水坑中的那个小男孩有着浅黄色的微卷短发，紫罗兰色的眼睛，眼尾自然的稍向上翘。

    米亚勉强对着水坑中的镜像笑了笑，看着自己的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他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脚踏上水坑，将那里面那个跟梦境中极为相似的笑容踩碎。

    米亚也不管自己的裤子已经湿了一角，急急忙忙又往哈里那里跑去。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米亚才确信自己已经离开了那里，自己不是梦境里的那个人。他心里蓦然欢快起来，之前一直忧心忡忡害怕被抓回去的担忧也瞬间抛开了。

    第二天清晨，哈里叫米亚醒来。米亚含糊的应了一声，做出一副刚醒的样子。其实，他后半夜被噩梦惊醒之后，一直就没睡着，不过是缩在哈里身边而已。

    城门已经打开，哈里拉着米亚一起进了城门。之前，哈里曾说过他在这里找到朋友帮忙之后，就回去哈里的家乡。所以，米亚现在的心情很轻松。路过一家甜品屋时，米亚想起小的时候羡慕的心情，不由的多看了一眼，然后转向另一边。他现在有哈里，这些都无所谓。

    走到喷泉那里，哈里去买吃的，米亚一个人静静的等待着。虽然，他的心里也很不安，可是至少自己能够相信哈里，是吧？

    “哟，米亚，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哈里呢？”

    米亚抬头，看到昨天遇到的那个少女正笑的一脸灿烂。米亚低着头，没搭理她。她却径直坐了下来，突然揉了揉米亚的头发。

    “放手。”米亚不快的躲了过去。

    少女眯了眯眼，笑道：“这样愿意跟我说话了？米亚，我给你买了玩具。你看看？”

    然而，米亚记得昨天她一直看向哈里，对她已经有了戒心。而且，她这样子很像一直跟着两人，就算昨天米亚认为她不是追着自己的人，今天也不确定了。对于艾琳试图采用各种途径让他笑一笑的行为，米亚坚决不受敌人贿赂。虽然她看上去也不怎么像坏人，可是自来熟总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米亚回忆起昨天艾琳走了之后，哈里大叔立刻问米亚，艾琳是不是追着他的人。

    “哈里，她老是在看你！讨厌死了。”

    哈里大叔尴尬了，问道：“是吗？”

    “哈里，你可千万不要让她跟着我们。”

    而哈里揉揉米亚的头发，笑道：“我都答应一直带着你了，不会反悔。”

    米亚只是紧紧的拉着哈里的手。哈里突然笑着将男孩抱起来，抱着他在空中转圈。米亚脸上很快闪现出了笑意，眼睛眯成了月牙。虽然，这个笑容转瞬即逝。不过，哈里看上去却是高兴非常。

    如果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回到哈里的故乡，那就好了。莫名其妙的却突然出来这么一个人坚持要跟着他们。米亚抬头想跟她说让她走开，可是他却在少女身后见到了那些穿着白袍的人！米亚一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看到他们正要看过来，立刻扑到少女的身上。

    那些可以吞噬掉现在仅存的全部快乐的过往如潮水一般涌来。米亚死死的咬住唇，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还好，她立刻抱起米亚。米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听着少女和神官们的对话，攥紧了她的斗篷，不知道她能不能将这群人劝走。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直到米亚又听到了哈里的声音，才稍稍放心了一点，抱住了少女，“当年的事情你自然是清楚的，如今这算是什么？你难道说从来都不知道我的事情吗？”

    米亚心中一震，哈里大叔他也是有过往的。是了，自己在惊讶什么，明明该知道的。

    少女却浅笑道：“何必这样与自己置气？你是孩子，有撒娇的权利。”

    米亚听着她说，‘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你就放心。’米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仔细的看着对方银灰色的长发，还有那双漆黑剔透的眸子。明明她也是孤身一人，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松的说出这种话？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感受过那种孤独吧……

    不过，让米亚意外的是，他居然并不讨厌这个少女了。最后，三人还是结伴了。看到少女如释重负的表情，米亚眯了眯眼，到底你有什么打算，这样也就该知道了吧？

    就在此时，路上突然有人大声吆喝着，公主的晚会今晚就要举行。每一个公民都可以得到前往宴会的请帖，但是必须先通过测试。

    艾琳立即问一个路人，是哪位公主举办晚会。米亚默不作声的听着那个路人关于火焰公主的介绍，看着艾琳抚额，估计在绞尽脑汁想着找个借口去晚会上。米亚让哈里先建议大家都去小公主的晚会了。艾琳笑眯眯的看向米亚，米亚也只好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等到领到号码牌，哈里看着艾琳先进去测试，“米亚，你有什么打算？”

    他想了想，才对哈里道：“不，我只是想着既然艾琳认识火焰公主，我们可以……”

    哈里揉揉他的脑袋，低声道：“好了。不用对着我撒谎，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不过，等到晚会之后，小心一点。”

    米亚怔了怔，低了头。

    “我救了你，可是也希望你能快乐的生活。米亚，我不知道我能陪伴你多久，可是我希望如果有人信任你，那么你也能在信任中得到一些快乐。”

    三人很快就通过了玛丽亚的测试。艾琳左顾右盼，米亚只是握紧了哈里的手。艾琳却又兴高采烈的要去买衣服。米亚和哈里对视一眼，十分无奈，但也只能由着她去了。难道她除了买衣服，就没别的打算了？

    “艾琳，我能不能不换了？”米亚皱眉看着艾琳又拿出了一套。

    她笑的一脸白痴，“不行，等我看哪件衣服最称你。”

    米亚转身看向哈里，“那为什么哈里能就换一件衣服？”

    哈里见米亚转身看向他，而且嘟起脸蛋，不由轻笑道，“也没什么关系。米亚，你就接着换好了。”

    “是吧！哈里现在那股落拓不羁的感觉就褪去了一些，不过沧桑感却仍然存在，人格外帅气。”艾琳笑道，“米亚赶紧换上这套。”

    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米亚却没觉得很讨厌，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可以问问她，“艾琳，如果你遇到坏人，你会教育他们，让他们改变吗？”

    出乎米亚的预料，艾琳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他是被逼的呢？如果他也曾经受伤害，所以逼不得已才变成坏人。难道这也不能原谅他吗？”

    “审判又不是我会去做的事情。”艾琳揉揉米亚的脑袋，“但是，如果米亚现在仍旧不明白自己走的路，那么我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作为孩子就能获得更大的原谅？”

    “不是这个问题。”艾琳想了想，才道：“对我而言，矫正那些已经改变不过来的大人要费很大的功夫，再说他们都是陌生人，我没必要跑去矫正他们的观点。如果他们在我面前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大不了杀了他们。可是，对于孩子而已，有些事情是能够改变的。不过，这也不是说年龄小，就能获得更大的原谅。只是，你作为小孩子，有更多的机会来改正之前犯下的错误。”

    米亚微微点了点头，正想跟她说一句话，却突然发现有人在看自己。米亚回头，只见一个白袍神官正看着自己。一瞬间，他觉得坠入冰窟。然而，对方却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摇摇头，丹凤眼下那点泪痣妖娆动人。

    【路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么我就不会阻拦你。】

    米亚听着这好像从心里传来的声音，【你是什么意思？】

    【我本以为你已经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也不会再做出无意思的选择。但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他们作为同伴吗？】他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从出生开始，你就已经被选择。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神殿给你的。可是，你还是跟小的时候一样，一直只想着逃跑。我曾经告诉过你，只有你自己变强，才能具备筹码跟别人谈判。如果不想做棋子，也要有资本。】

    【我从小认识你？】

    对方却忽然浅浅一笑，【你现在不肯承认我，那就算了。不过，如果你打算去晚会，那就不要遇到我。】

    米亚咬唇，一晃神之间，却再也找不到他在哪里。人能这么快的消失？米亚心中大骇，猛地起身环看四周。

    艾琳却百无聊赖的抬头，皱眉道：“你睡醒了？米亚，你昨天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方才，你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吓了我一跳。”

    “你说我睡着了？”

    艾琳一脸理所当然，“是啊，方才我给你挑衣服的时候，你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米亚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默默的坐下来。之后，艾琳又听说这场晚会是化妆晚会，还帮三人挑选了面具。等到傍晚，三人来到了米凯尔广场的入口处。米亚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打算在这里制造出sao乱，那么至少神殿的人也会被吸引过来。

    虽然艾琳并不讨厌，但是总归是个陌生人。如果她知道我们这一次要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同意。毕竟她认识那个火焰公主。不过，只要哈里支持，那么别的人也都无所谓。跟艾琳分别，米亚虽然有一点舍不得，但是并不伤心。在艾琳说要离开的时候，米亚虽然明白就是在这个时候，可是仍旧看了艾琳一眼。

    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到了。保重。

    “那么，我先去看看神官们在哪里。然后，我们就开始计划？”

    哈里点头，轻声嘱咐道：“米亚，你不用这么担心。如果你觉得不能执行的话，那我们就直接离开好了。”

    米亚坚持道：“哈里，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么死缠烂打。你相信我，制造sao乱之后，他们肯定会先顾忌这里，自然会放松对我的追寻。我不想再拖累你。”

    哈里不置可否的笑笑，灰蓝色的眸子仍旧是一片温柔。米亚抿唇笑了笑，然后凭借着个子小，迅速遛了出去。米亚明白那些人的习惯，所以先去挨个找屋子，果然发现了那些神官的所在地。

    然而，却有人蓦地转身对着米亚的方向说道：【你还是来了。】

    米亚看的梦境中的那人正冷然看着自己。这怎么可能？那不是我的梦境吗？

    【你这么说也不算错。】对方却冷淡道：【不过，就算是做梦，那也是有依据的。】

    米亚忽然怔怔道，【梦境吗？】

    对方挑眉，【我说过让你不要遇到我。结果，你居然还特意来找我了？】

    米亚忽然有了勇气，问道：【那你是要抓住我？】

    他却只是看着米亚，良久才道：【难得你也会这么坦诚。】说罢这话，他微微一笑，【之前，一般都是我埋怨你说话绕弯太多。】

    米亚竭力笑了笑，【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你对我还算好。】

    对方怔了怔，冲着米亚点头，【行了，我先走了。我会尽量给你拖延时间，你快点离开这里。】

    米亚忍住眼眶中涌起的温热，竭力微笑。

    这里是幻境啊……

    也就是说，我在现实中或许根本就没遇到哈里。

    如果有人知道自己将来会被安排去送死，那么他还会选择继续活下去吗？对于别人而言，或许他认为活下去才有更多选择。可是，对于自己来说，活着就是一种煎熬，但是死又死不了。生生死死对于自己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找到哈里的时候，米亚见到一个侍者正和哈里说话，便走到他身边。

    “是的，艾琳小姐邀请两位进去。”侍者表示恭敬的低下头，“请随我来。”

    她已经见到了火焰公主？但是，他说过要帮自己拖延时间了。米亚有些犹豫。

    “艾琳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她说两位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跟着侍者离开，走入宫殿深处。米亚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径直问起那个侍者，却被重重一击，扑倒在地。意识消失之前，米亚看到一角白袍，可恶，居然是他们吗？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本来打算告诉艾琳我原来的名字。结果，再也见不到了吗？

    哈里，对不起，还是拖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