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艾琳

    魔法阵中心出现不稳的波动，艾琳从魔法阵中心里渐渐浮现出身影来，晃了一晃，便站稳了。她抬头，看到荒草地里，小银静静的看着自己。

    它的眸子里沉寂着如同深夜，却突然摇摆着尾巴，笑嘻嘻道：“主人，你回来了。”

    “过了多久了？”

    小银道：“没多久。”

    艾琳这才放心，径直扑上小银身上。小银顺从的俯身，将艾琳盘在中间。艾琳蹭了蹭小银，满足的叹息，还是小银抱着最舒服。

    “不开心？”

    艾琳微笑，紧紧抱住小银，“你看出来了？在幻境里，就算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有回忆，还是觉得很讨厌。说到底，这里只有你是我的家人。不过，这话对你来说有些多余。”

    小银喉咙里发出轻笑。半晌，艾琳才从小银身上滑下来，拍拍它道：“他们差不多也该醒来了，小银你缩回去吧。”

    小银应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动作。德米提亚先睁开眼睛，眼神迷茫的看了看艾琳和小银，默不作声。然后，龙炎，盖斯和艾斯特斯几乎是同时醒了过来。不等他们说话，其余众人也醒了。

    艾琳看大家暂时没缓过来，“我们进了大型幻境。不过，你们应该记不了多少了。大家换个地方休息。”

    德米提亚闭上眼睛，困倦道：“方才我们可能动了禁制，所以才入了幻境。”

    小银却道：“先换个地方。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艾琳看了小银一眼，总觉得小银有点奇怪。德米提亚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着。尼娜伸手扶他。而小银却并没有动弹，只是看着众人离开。

    【小银，你这是要留下了？】

    它淡淡道：【梦魇如果来了，就凭现在这状况，他们能打败吗？】艾琳不语，小银便接着道：【这几天，你先歇着。我是你的契约魔宠。在一个队伍里，我帮你战斗，那也一样。】

    【小银，我……】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且就算我出事，你自然也就知道了。】小银顿了顿，道：【快带着他们走。】

    艾琳便没有再说什么，【那我们先走了。】

    艾斯特斯却留了下来。伊恩询问似得看向艾斯特斯，看到艾斯特斯点头，便也没说什么。

    玛丽亚却撅着嘴，不满道：“什么嘛！本来说这里一定会安全，结果还是要逃跑。“

    众人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只有盖斯站在玛丽亚身边。玛丽亚见状，拉着盖斯的衣角，盖斯这才低头看向玛丽亚。玛丽亚却看到盖斯眸子里面一片冷漠，不由讪讪松开了他的衣角。

    艾琳见状，皱了皱眉。过了一会，艾琳看到德米提亚又停下脚步，“德米提亚，你还好吧？”

    德米提亚摇摇头，又跟了上去。艾琳却是有些疑惑，她对德米提亚疑心已消，但现在除了艾琳，竟是没有人理会德米提亚。

    休息时，艾琳询问小银那边的状况，它却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就不吭声了。

    龙炎见状，问道：“艾斯特斯他们赶过来了？”

    艾琳总觉的这里的气氛很是奇怪，就等着小银的回来，“小银说他们现在正在过来。”

    这时，艾琳听到一点窸窣的声音，“你们先在这里等着。等我跟母亲说好，你们再回去。”

    艾琳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等到龙炎小声说出“小梦魇”，她这才想起。既然小梦魇到了这里，那么成年梦魇在哪？小梦魇又在跟谁说话？龙炎先潜伏过去。周围忽然一片死寂，片刻之后，只听得噗通的几声。龙炎跟小梦魇对峙。而小梦魇的旁边却还站着一个森林精灵。她年级尚小，但是却有着海藻般的长发，空蒙的深绿色眸子带了一丝警惕。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小男孩，有着浅绿色的眸子，却是人族。

    这是什么状况？

    小梦魇见众人都围了过来，急忙道：“我们没有恶意，这是我的朋友们。我是送他们来这里躲我母亲的，你们放心……”

    龙炎上前一步，“我正要寻你母亲，不如你就跟我去？”

    小梦魇转了转眼睛，慢吞吞的后退一步，“我都说我没有恶意了。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你们别打扰到我们就行。找我母亲这事，你们自己去不行？”

    艾琳正要说话，却听到小银的声音：“我回来了。”

    她回头只见艾斯特斯从树林里穿了过来，银色长发格外耀眼。小银则缠在艾斯特斯的手腕上。艾斯特斯的脸色有些苍白，小银看上去也是恹恹的。从他们身上，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小银看到小梦魇，黑豆似得眼睛闪过一丝寒光，冷冷道：“原来你在这里。我说没见到小梦魇。”

    小梦魇却小声对精灵女孩道：“阿尔温，那个魔兽好像很强。怎么办？”

    阿尔温的绿色眸子看向众人，转身对他说：“你先回去。等你母亲消气了，你再去那里找我们。”

    小梦魇犹豫了一下，一个转身就飞快溜走了。龙炎看着小梦魇逃走，却没有什么反应。阿尔温警惕的看着众人，挡住小梦魇的去路。

    小银慢悠悠的飞到艾琳身边，懒懒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们都是逗那个小梦魇玩。”

    艾琳抬头却看到众人都没什么反应，难道小银这也是确实说出了众人的意思？阿尔温抿了抿唇，拉着男孩转身走了。

    小银嘶嘶道：“方才在那里，我们没有正面遇到梦魇。看成年梦魇一副快气疯的样子真是不知道那地方有什么神奇。”

    说完这话，小银冷笑一声，看了德米提亚一眼，接着道：“我和艾斯特斯放了冷箭。成年梦魇没有追，只是附近却出现黑漆漆的圆球。为了不暴露行踪，我们先往别的方向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过来。”

    它想了想，又道：“我觉得那个小梦魇留着也是麻烦。不过，他的朋友们挺奇特的。他们能在这里好好活着，必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艾琳见众人仍旧只是听着小银说话，小心翼翼的问：【这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大家都很沉默？】

    【他们可能还受大型幻境的影响。】

    【怎么可能！？】艾琳惊讶道：【如果他们真的全都记得，精神力肯定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不可能承受突然在脑中涌现的那么多的讯息。】

    【他们肯定记不了全部，不过情绪上的影响不可能这么快消。】小银说：【看梦魇那个神情，我们进的地方很终于。本来我还以为我们误会了德米提亚。但是，他或许只是没来得及逃出去。】

    【德米提亚真的会是这样？】艾琳叹息：【救他之前，我看到他的眼睛特别好看，所以才认为他是好人。】

    小银半响没说话，良久才忽然道：【你既然觉得烦闷，我去问问他们试练场的事情好了。】

    “魔兽暴动的原因就是试练场。听名字，试练场应该是之战留下的东西。如果梦魇追来，我们倒是可以问他。”

    盖斯忽然道：“你说梦魇会追过来？”

    “它肯定会追我们的。”

    盖斯狠狠一笑，“那就好。”

    玛丽亚怯怯问道：“盖斯，你……”

    盖斯不说话，然而身上的阴沉却加重了。尼娜见状，拉走了玛丽亚。玛丽亚火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盖斯，盖斯却毫无反应。伊恩轻叹一声，径直取出竖笛，吹奏起曲子来。

    艾琳看气氛更加沉闷，硬着头皮径直问起龙炎，“你有什么看法？”

    龙炎抬头，蔚蓝色的眸子也没什么笑意，淡淡道：“试练场若真是千年之前的之战留下的东西，那也过于久远了。其实，说是之战……”他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的冷笑道：“神明不就是神明。”

    龙炎带着点倦意，靠住身后的树，低声道：“月亮之所以是月亮，也不是众人所以为而已。沿袭下来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同样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说明白的。千年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人记得。”

    龙炎看向艾斯特斯道：“之战不久之前，一轮月亮陨落在落月谷。月神的怜悯也是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拥有了强烈的意识。不过，就算是‘月神的怜悯’应该也说不好那个时候该怎么解释。”

    “你们都知道龙族语言，木族语言等等都是本身就含有力量的语言。……之战时的各个种族都拥有最纯粹的力量。”他冷笑道：“现在，即便是个魔法学徒都知道，使用魔法前他们该学会多少规则和要求。就算是拥有龙族血脉的术士，也只是让魔法以本能的方式涌出，却再也达不到当年的境界。”

    尼娜忍不住开口问道：“术士真的拥有龙族血脉？”

    龙炎摩挲着小银的脑袋，淡淡道：“那时的龙族可幻化为人形……”

    只是，龙族已经从之战就消失了，龙炎说的又似是而非。艾琳便不由的又看了龙炎几眼。龙炎似乎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抬头。

    艾琳点头道：“神明应该也有。但是，能够主宰世界的神明应该没有吧？”

    龙炎笑道：“这倒是稀奇。我还以为你坚信神明的存在。”

    “力量超越众人的存在就能够引起崇拜。”艾琳耸肩，道：“这些现象不是很自然的吗？”

    小银却看了一眼龙炎，嘶嘶道：“如果说龙族现在还在的话，会不会称为神？他们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

    龙炎淡淡笑道：“应该不会。就算龙的力量再大，也不过是跟人族一样的生灵罢了。”

    德米提亚却低笑一声，道：“神明归根结底是力量。神殿没有人曾经见过真正的神明。但是，不管是圣骑士还是神官，信仰越纯粹，能力提升的也就更快。有时候我倒觉得，这些不过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能够这么获得力量，所以才能越发努力得到力量。”

    艾琳微觉讶异，“德米提亚，我还因为你会说神明……”

    德米提亚微微一笑：“在他们眼中，我也算是渎神者吧。信仰在我看来，不过是……”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完，只是道：“水就算只是单纯的水，最终让人觉得不同，就是人把事物分成了善的和恶的而已。神殿里经常有信仰的人来祈祷。有的时候，信仰有用；不过有的时候人就算明明知道，但还是不得不堕落。当人世间再也没有方法解决心里的怨恨时，就算是堕落，也还是无法解脱……”

    艾琳微微点头，“跟善恶一样。不管是谁，都会无意中加上自以为的想象之后，才去看待周围的事物。”

    这时，众人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

    小银无奈道：“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躲在那里？我们说话声音这么大，都没能盖住你们两个人走路的声音。”

    半晌，阿尔温才和那个小男孩一起走了出来，低声道：“对不起。我们迷路了。”

    艾琳见阿尔温的脸已经有点红了，十分同情阿尔温，毕竟艾琳自己也老是迷路。可是，德米提亚之后，艾琳已经答应小银不再那么冲动了。于是，艾琳只是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请离开。”

    阿尔温涨红了脸，“我们马上就走。”

    伊恩却在此时开口道：“天亮之后，你们再走也行。先休息一会。”

    阿尔温犹豫了一下，脸更红了，但是还是拉着弟弟一起坐了下来，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刚才说的很有意思。”

    尼娜浅笑，回道：“你们听到了？”

    阿尔温应了一声，却很明显的尴尬起来。她身后的小男孩却犹豫的看了德米提亚一眼。德米提亚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又躲到阿尔温身后。

    德米提亚轻笑，桃花眼潋滟无比，“精灵女孩，你知道你养的是什么吗？”

    艾琳听不懂了，【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德米提亚为什么说那个小男孩是它？】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主人，我真觉得你把他给捡回来是来到这里之后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情。】

    阿尔温豁然站起，气得发抖，道：“你胡说什么！”

    德米提亚却只是冷笑，漆黑剔透的眸子里一片淡漠，“果然啊……你不敢跟我说话？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异类吧？”

    艾琳也看向小男孩，却听到了悲戚的嘶鸣声。小梦魇的一双黑色的羽翼在地上拖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它身上尽是伤痕，但是眸子里却第一次满是杀气，低声吼道：“是你们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