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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斯人已乘黄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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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斯人已乘黄鹤去

    等到薰池一行人慢悠悠腾云回了五臧山院,女媱也没有赶上他们。

    “薰小池,莫瞧了,女媱玄女没几估计回不来。”泰逢高深莫测地丢下一句,笑得像只狐狸。

    薰池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又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后来,红莲在泰逢的勾引之下,决定趁这几放假,佛祖又没有下追杀令揪她回去,便与泰逢一起看看八荒各处奇妙的景致。

    而圆归的爹娘,当等了一天没见自家娃儿回家,以为出了啥事。大家懂的,圆归总有些不太靠谱。于是早早等在五臧山院里,圆归刚从青丘回来就被他们接走。

    薰池见那一对黄鳝夫妻,相貌十分普通,八辈子也不可能生出圆归那样漂亮又聪明的小孩儿,故尔对圆归的份十分怀疑。又想起当离开青丘时,白稜说过的话。他说圆归并非陆吾寻找之人,白稜是如何知道的?那帝江到底在哪里?圆归又是谁?

    重重的疑云未解,两封千里传音飘然而至。

    第一封,回来当夜就到了薰池屋子里。

    是女媱写来说自己回了九重天上看父君,叫她代为请假。

    薰池不疑有他,写了封回信,让她安心回家,顺便向太极白老也问好,问问他可有办法让神龙早点脱离自己体内。

    青丘回来的第二,薰池正在和白龙一起晒太阳,山院里大多数小弟子都回家玩去了,清幽的乐游山别有一番韵味。

    自从那次中毒之后,薰池对白龙多了一丝依赖。这种依赖可以解释为,全世界谁都有可能坑我,就我们家傻傻的白龙不会,是个实诚的好孩子。白龙却一直介怀那泰逢在十里河堤上的话。总缠着薰池问她的心愿到底是什么。薰池被问得心烦了,就假寐不理他。

    白龙推推薰池,“团子。”

    薰池不理。

    人又推推,“团子,飞来封信,你快看看。”

    她才睁开眼睛,对上小白龙鼓鼓的腮帮子,他就知道团子是在装睡。

    薰池把千里传音符展开,雪白的信纸搁在她和白龙面前,成了一道小小的屏风。看完这第二封信的内容,薰池原本惬意的小脸猛地就换了模样。双手垂落,人有些出神。白龙一时吃不消,想不明白,怎么就一页纸头一上一下间,他家团子的脸上就能生出仿佛吃了苍蝇屎的表,翻脸比翻信还快?!

    “白龙,我们去借借女媱jiejie家的虎头,得去一趟昆仑丘。”

    “去昆仑丘作甚?”

    “有个人的消息,得告诉陆吾神君。”

    “好。”

    ※

    昆仑丘的雪,终年如是。

    仿佛岁月走到这里,就恒古不变。

    神仙的寿命有多长?或许雪知道。然而雪终有融化的一,生命也终有逝去的一天。

    当陆吾看完那封来自青丘的信时,整个人成了一座冰雕。薄薄的信纸从指缝见溜走,飘落在地,白龙和开明具是凑过去瞧,看完一起“呀呀”了好几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信是白莲写来的,并不长。

    主要还是写给薰池。

    薰池亲启,

    今鸿雁传书,实为与神女致歉。

    葽草之毒并非白稜大人所为,那时他灵力将近衰竭,根本无法出青丘。

    我因他一句,谁若能将陆吾神君拐来青丘,我便将国主之位传与谁,打动了心,来到五臧山院。做了那么多,只为请陆吾神君去一次青丘。

    后来季河神君来访质问此事,大人一力承担责任,将我护下。西岳圣明,了白稜大人未了之愿,故此有速去青丘解毒一事。

    此乃原委,望神女海量。白涟自此不再回五臧山院,同窗之永记。

    另有一事,还请神女代为转达陆吾神君,白稜大人,昨没了。

    白涟亲笔。

    在薰池看完这封信时,或许与陆吾的感觉相同。那些原委并不重要,整个脑海中,只有一句,白稜大人,昨没了。久久挥之不去,第一反应是,白涟在与我们开玩笑么?!

    尔后,往事重现,那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才慢慢被想起。

    那时白稜止不住的清咳;那璧狐宫里,浓郁香味之下掩藏的药味;那白稜一推就倒的子,慵懒的话语声;那青丘的狐狸们,戒备的眼神和死气沉沉的地下城……原来他不是善于伪装,只是我们太不够细心。不,也不是太不够细心,薰池见到白稜第一眼,心头一直存着异样的感觉,却在潜意识不肯相信,狐狸大人已经竭力至此。

    再多的懊恼,一腔的悲伤,在肚子里转一圈之后,能想起最多最深刻的,却是妖艳的狐狸脸上找死的笑脸。

    薰池想,听戏的狐狸大人,一定是只十分浪漫的狐狸。

    至此,她也终于知道,临别前白稜那句,“有一天时机成熟,你记得告诉他,那不是他在寻找的人,叫他莫伤心,他要找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出现的”,白稜大人是有备而来,是早已料到那一。

    她看着呆如化石般的陆吾神君,想来这时机现在有些熟透,不如等陆吾神君冷静下来再说。

    陆吾那在昆仑之巅站了许久,风雪积压,变成了一个雪人。最后低头对开明说,“去海棠树下将那坛酒挖出来。”

    开明知道那坛陈旧的酒,是陆吾来到昆仑丘第一埋下的。

    那时他说,轮回之中,人与人之间总有再相逢的时候。等到那一,我与他重逢,便请他喝了这坛酒,告诉他,如酒,越沉淀越醇厚。

    那个“他”,连开明也知道,是指帝江。

    今,却要为另一个人,把那坛酒挖出来。

    是不是,主人已经放弃那个等待的人?

    薰池道,“小叔叔,我陪你吧。”

    陆吾点头,不假思索,“好,正好顺便也缅怀一下你母亲,虽然有些迟了。”

    薰池的脸就有些黑。这厮如此境地之下,依旧是个欠揍的。他失去一个人,非要把别人也搬出来,以安慰自己,这世上并不是他一个人失去在乎的人?!他在乎白稜吗?!当然在乎,不在乎,又如何去为了他喝那坛为帝江准备的酒。

    所以薰池觉得有必要回敬一下陆吾,将白稜与她话别时的几句真言,一字不差复述给了白发神君听。还包括那一句:“当之事,我并非无心之失,他怨我,我已料到。今之事,我也并非有意为之,但既来之,则安之。”

    陆吾不听,勾住薰池的肩膀,拉着她只要去喝酒。

    小薰池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体一直保持着少女的形态,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窗含西岭千秋雪,请君自挂东南枝……

    “你说他明明有本事渡劫成天狐,为何非要死撑到灵力枯竭?”那时陆吾已经醉了。

    薰池小时候问过四岳神君,若是八荒修仙的妖精们不肯渡劫会如何,四岳明确说过,灵力衰竭,生命衰亡。

    “小叔叔,我以为,狐狸大人只因你的一句话。”

    “哪句?”

    陆吾来了兴趣,目光炯炯望着薰池,犹如溺水的人瞧见了块浮木。

    “除非你死,否则别来见我。”

    巨大的震惊袭上心头,陆吾呆了良久。风吹动他雪白的发丝,吹得他醉眼朦胧里有些湿意。薰池尚十分清醒,心想帝江让陆吾一夜白头,那白稜今时今还能在这厮上如何摧残?她有些恐惧,害怕明看到的陆吾神君,是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陆吾抢了酒坛,不再用杯子。整个酒坛被他竖立起来,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许多年前,五臧山院里,青丘来的小狐狸一直钻在他怀里打滚卖萌,形影不离。他其实从来不将他当做人,不介意白稜横在他与帝江中间,因为白稜始终是狐狸的样子。你会和你老公为了你家的狗吵架吗?自然不会,那狗就是你俩另一个孩子啊。

    白稜是陆吾和帝江一起养的孩子。虽然这种认知,出自于某个人的一厢愿。

    陆吾在梦里,比清醒时明白,原来他当时对白稜的感,与帝江对他的感是相似的。反之亦然。他们都是一厢愿,他们都被看做需要被放在羽翼之下保护的弱者。他们都在无尽的岁月里,等待一个始终不会回头的背影。

    清泪滑落,沾湿了一地梦落花。

    ……

    ※

    “小叔叔,你确定你没事?”薰池第二再来看陆吾时,发现这厮已然容光焕发,那变成老头的担心,看来是浪费了。

    陆吾摆弄着冰髓流沙地里的花花草草,头也不抬地回薰池:“不然呢?”

    薰池语塞,立即换了个话题:“那你要如何处理圆归与你关系?”担忧盯着陆吾。

    “他是我徒弟啊,自然一直是我徒弟。”

    “可是他明明不是帝江。”

    “那狐狸最喜欢骗人了你不知道?再者,是不是帝江无所谓,我喜欢这个徒弟的。应该谢谢帝江,把他引到我边,或许这叫命中注定吧~”陆吾回头,妖孽一笑。

    薰池哑口无言,拉着小白龙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在湄山居的走廊里徘徊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要么这厮疯癫了,要么这厮癫疯了!

    陆吾后来摸摸薰池的头,笑容淡然,“小侄女,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态度,叫做放下?”

    薰池却一直不肯相信,因为陆吾这样的人,要么心想事成,要么介怀一辈子。他若能放下,山崩地裂,沧海桑田。进一步说,他越表现的淡定和释怀,说明心中的伤痛越深。不由有感而发:“小叔叔,早知今,何必当初。”

    白发神君不答,偶尔他嘴里会哼几句戏词。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