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淳朴少年
帮老太太抢回了包，等着警察带走了抢匪，经过一番不知所的感谢和乱糟糟的询问之后，云馨终于完事了，可以好好的打量一下眼前的少年了。 “大，大妹子，你咋这样看额呢……”或许云馨的目光太直接，那少年不大好意思，低着头捏着衣角，有些尴尬的说。 “不这么看你怎么看你？”云馨被他逗笑了，“你从哪里来的，刚才跑得挺快的嘛。” 这个年头城市里的人已经少有这么热心了，能像他这么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几乎是凤毛麟角了。一般人见到被抢包，多半会怕是团体流窜作案，从而退避三舍。 “没你快。额本来以为额跑滴奏快了，没想到大妹子你跑得更快。”那个小伙子佩服的举起了大拇指，“额还没见过跑滴比你快的女娃子呢。” “呵呵，”听到这夸奖，云馨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你多大了？” 她看着这人憨实的样子，倒像是无数个来城里头讨生活的民工。不过他的脸实在是太嫩了，不知道是高中还是初中就辍学出来了。这么小的年纪，又这么热心肠的个性，在这种城市里，他这性子能活得下去么？ “二，二十一。”他想了想，有些结巴的比划了个手势，看样子挺紧张的。 “你竟然那么大了！”云馨既吃惊又羡慕的看着他，一直当他是同龄人呢，没想到竟然大了自己四岁多。 “是啊。”他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额家里头人都说额显小，所以到城里头来，不拿身份证他们都不雇额。” “难怪。”云馨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虽然个子挺高的，人也看起来壮实，但现在青少年都发育的好，谁也拿不准他成年没…要是雇佣童工被查出来就麻烦了。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云馨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时间能在外面走的人，除了无所事事的闲人和自己这种有空的学生…其它工种的人应该不对了吧。 “额滴神啊！”少年一拍脑袋，脸上出现了紧张神色，“额忘记了，额刚从厨房拿垃圾出去，一开门看到那个抢包贼就追了出来，完了完了，老板肯定发火了！” 他是个急冲冲的性子…说不起这件事情，立马一脸紧张的跑走了，连招呼都没有跟云馨打。 这小子，连名字都没说就跑了，真够粗心大意的。云馨哑然失笑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摇头之后，总算想起她现在的任务，老老实实的找起陈天寿要的鸡蛋煎饼来。 这街边小吃摊都是流动作案…刚才还有，现在就不一定有，不买的时候貌似能看到好几个…要买的时候，走断腿也没看到。 云馨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有些灰心丧气，于是便准备打道回府，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阵吵架声。 “你个乡巴佬，你算算你误了我多大事，还想要工钱？老子没有跟你算你这些天的饭钱都不错了！滚，拿着你的破烂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一阵粗暴的咒骂声从一间小饭馆门口传出来。 “老，老板…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就，就算额今天没有完成，可是额之前二十九天………………”一阵结结巴巴的辩白，格外的具有标志性。 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云馨老远的就看出了他那标志性的衣服，不由得的好奇走了过去。 看样子…他是因为热心丢了工作啊。 “喂，你没事吧？”云馨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撅着屁股满地的捡自己的东西，云馨见围观的人都走远了，这才走了上去问道。因为他始终没有告诉她名字，所以云馨只能喊喂来称呼。 “呃，大，大妹子。”那小伙子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等转过头来看到是云馨时，却又有些惊喜交加，“泥咋在这儿捏？” “我买东西，刚好路过。”云馨发现他不紧张还好点，一紧张乡音就更重了。 “要不要帮忙？”虽然刚才只听了一鳞半爪，但是那个老板的态度不是普通的恶劣，一般人都会站在这傻小子这边。 “不，不用了。”听到云馨这么说，他的笑容有些勉强，拎着他的全部家当，有些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额再找个地方就好，不打紧的。” “真的不用？”云馨问了一句′见他拒绝，倒也没多纠缠。 毕竟是萍水相逢，只是他身上的那种质朴气息让她想起童年的那些叔伯，所以她才想要帮他，不过如果人家拒绝，她倒也没有非死缠烂打的追着不可。 就这样，云馨简单的问了两句之后，便打算离开，没想到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一声“咕咕～” 这是肚子饿的声音啊，云馨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对面的小伙子，声音既然不是她发的，就只能是他了。 果然，那傻小子尴尬的捂住了肚子，很显然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这还真是，云馨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刚才合作一场，就当庆祝我们抓到了那个小偷，我请你吃顿饭吧。” “额，”他还要拒绝，结果被云馨一个刀眼扔过来，“怎么，你有吃饭的钱么？” “额木有。”他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拎着他那个九十年代样式的人造革旅行袋，小声的说道，“额只是想跟你说，额饭量大。” “没关系，区区一顿饭我还请得起的。”云馨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跟我来吧。” 因为这小子看起来就很实诚，所以云馨也没摆什么花架子，更没有像是装逼文的女主一样带他去什么法式餐厅啊五星级酒店啊吃大餐，就是选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饭馆，然后点了七八个菜开吃。 云馨开始还以为自己点的够多了，可是等到这家伙动筷子了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风卷残云。只见着他手里头一碗碗米饭飞快的见底，一连上了五碗之后，云馨不得不在店员的推荐下换了大碗。“对，对不起。”半个多小时之后，看着一桌盘杯狼藉的丬子…他窘迫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你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在客气，不过现在看起来，真是实在人啊。”云馨开玩笑的说着，然后看着他脸上内疚的神色越发重…赶紧摆了摆手，“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头去，这东西多是多，但是却不怎么贵。” “要两百多，怎么不贵。”他坐在云馨对面，习惯性的低着头戳着桌上的一次性桌布。 “你没见过…有些人随便一道甜点都抵得上你这一桌了。”云馨笑了笑，跟他闲话家常，“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额叫大柱子，额奶奶喊我柱头，我朋友喊我柱哥。”他抬起头兴奋的看着云馨，“你知道柱子的意思么，嗯…就表示额是家里滴顶梁柱。” “嗯，我晓得。”这种浅白到爆的寓意，若是别人说出来…云馨少不得要吐槽两句，但是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样子，你会觉得他说这话真诚到让人不忍吐槽。 很显然，他自己是非常自豪这个顶梁柱的身份的。 “你从哪里来的？”云馨一边喝着茶，一边好奇的问道。现在像是能产出他这种淳朴孩子的地方可是不多了。 “从山里头来的。额一直就想要到山外头看看，可是额奶奶说，山外头也没啥好看的，人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顶多房子花花点，女人穿的少点…车轱辘多点，可我还是想来。”他顿了顿，又说道，“额们那儿有好多人都到m市来了，然后回去各种夸，我就看着眼馋。电视里头也把这儿演的太好…好的就像，就像这里的路都是地砖铺的，弯着腰就能捡到钱。 云馨听到他的描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结果呢，来了之后后悔了吧，是不是发现这里的人特狡诈，处处都欺负人，老实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额，”听到云馨这么问，大柱子的脸红了红，但是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是有点跟额想的不一样，不过，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额刚来的时候，在火车站遇到一个大哥，他问额是不是来找工作的，特热情。我就说是啊，他又问我认不认识人，有木有门路，额就说额是第一次出门，现在连车站门儿都没摸到，然后他就主动领额出来，然后′”大柱子坐在那里低落的说，“他领我到了一家什么鸡，然后给我点了些吃的，等额吃饱喝足，就说等下要坐很久的车，让额先去上个厕所，他帮我看行李。然后我就去了，可是等额回来，额的箱子和额包都没了。” 云馨听的目瞪口呆，这孩子也太实心眼儿了吧，坏人骗他简直是不需要技术含量啊。 一来到繁华的大都市，没有享受到现代化大都市的美好呢，就遇到这种事，还真是倒霉啊。 “不过也不全是坏人啊，扫厕所的阿姨看到额，跟额熟悉了之后，指点额去火车站的警察办公室，然后在那里额睡了两个晚上，吃的喝的都是那些个警察同志给我的，好人啊。”说道这个，大柱子的神情总是振奋了一些，“他们没有找到额的钱，但是子啊垃圾桶捡到了被丢的空钱包，里面有额的身份证，这样额总算可以找工作了。” “然后你在哪里工作？”云馨看着他欢喜的表情，不得不感谢他的一根筋儿和单纯到白痴的乐观精神，要不然凭着他的个头，然后再对这个城市厌恶点的话，那绝对有能力成为城市安全隐患。 “然后就做了好多，抗大包啊，送快递啊，送牛奶啊，修车啊……”他扳指头算了算，然后表情变得怏怏的，“可是都没干多久，额最喜欢扛大包，结果很快就没有了，队长说老板欠了货款，所以他只能先垫给额一半工资，然后额就找不到他了。接着额去送快递，结果自行车在楼下被偷了，看门的也不管，我干了十天的工资赔了车子之后就没剩下多少了。还有剩下零零散散些其他的，其中额最喜欢的就是在饭馆打工，因为可以吃到很多剩饭…这里的饭太贵了，一盘炒饭也要十块，根本吃不饱……” 这个人的人生追求还真是简单啊，只要吃饱饭就够了。云馨满头大汗的看着他提起食物的幸福表情…觉得果然有些人的人生是无法理解“那刚才那个赶你走的是怎么回事？”云馨想到刚才他被扫地出门的一幕，这个貌似他没有做错什么啊。 “因为刚才额去扔垃圾看到有人抢包，就帮忙跑去追了，然后”老板说额违反了员工守则，要解雇额。因为额扔完垃圾没有及时回去帮忙，造成店里头的损失，要扣钱。然后因为额之前在店里头吃饭睡觉…所以这个也要扣钱………………”大柱子难过的低下了头，“总之，算到最后，他一块钱都没有给额的把额赶了出来。” “这太黑了！”云馨豁的一下站起来，连她这个旁观者都怒了。听着这事情，明显就是老板骗他，先前生意好的时候把他招来，当牛马一样使用。这段时间生意不好了…就像赶走他，于是便随口找了个借口，连工资都贪污了。 “额也知道他欺负额…可是么办法啊，工作不好找。”大柱子失落的坐在那里，“额不是本地人，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只能一家家问有没有人要招帮手。很多人一听额说话就赶额走了，所以难得有个能混口饭吃的地方，额已经知足了。” “既然如此，那干嘛不回家去，你在家乡应该混的比现在好吧？”云馨有些不解的问他。 “嗯，是啊…在家里头肯定比在外面好，可是，”他看着桌上的空碟子，呓语般的说道，“可是额已经没地方可回了啊。” 他没有说什么特别伤感的话，脸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的憨傻…可是云馨还是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言的伤痛。这让她想到自己当年刚来m市的情景如既往的陌生彷徨不安，渴望回家，可是扭头看来时路，却发现那条路早随着亲人的逝世断的一干二净，她只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了。 如果不是那般受伤，也不会让孙柔乘机拿捏住，把对母亲的眷恋转移到她身上了。 不过她比大柱子幸福的是，她有一个陌生却很疼他的老爸，虽然孤单，但是物质上却绝对丰盈，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所以，虽然不知道在大柱子的老家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却感觉到了他的痛苦，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你现在是需要一份能糊口的工作，是吧？”云馨想了想问道，她决定帮助她。 “是。”大柱子应了一声，但是却很警惕的看着她。 “我不是你开始遇到的那种骗子，再说了，你现在身无分文的，我能骗到你什么。”云馨看着他下意识瞄着椅子上的旅行袋的小动作，没好气的说道。 “哦。”他讪讪的应了一声，然后小声的嘟囔道，“可是额工友告诉我，大城市可坏了，有些专门骗人去割什么肺啊肾啊的去卖，听说很值钱的。” “既然怕这个，那我喊你一起来吃饭的时候就不应该理我，我要真骗了你去卖，早就在饭里头下药了。”云馨揉揉头，对他的神逻辑表示佩服，“还有，你以为那些器官是用来做夫妻肺片的啊，随便什么人的都能用7摆脱，器官移植都是要检验匹配性的好不好。” “哦，”大柱子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下，整个人缩的像只熊。 “你会做什么，有没有什么手艺？”云馨既然要帮他找份工作，当然就要仔细的问问他的特长了。 “额会修车，之前在额们那里经常去修车厂打工，额还会钉门钉窗，修修家具，换窗纱………………”大柱子嘟嘟囔囔了一大堆，倒是技能挺多的。 云馨听得头晕，觉得一般服务业他都能胜任，所以换了个角度问，“那你喜欢做什么？” “修车。”大柱子不假思索的说道，“额最喜欢跟车打交道了，可是额们那里车少，镇子上的修车厂就一家，主要还是跟农耕机啊拖拉机什么的打交道，生意很不好，请不起人，所以额也就只是那里去帮忙，没有在那里工作过。” “oK这就够了。”云馨当下拍板，等结了帐之后，打了个响指对大柱子说道，“跟我来吧。” “这，这都行？”大柱子不怎么相信的看着云馨，“大妹子，你好像还在念书吧？” “那又怎么样？”云馨没好气的飞了他个白眼，顺手拦了辆出租车，“少废话，别说安排你一个人工作了，就是安排一百个人，本小姐也不眨下眼。” “这是修车厂？”大柱子跟在云馨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进了那光洁的大厅，看着擦得锃亮的大理石地板，嗅着那有淡淡香气的空气，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修车厂不应该是又脏又乱，满是汽油味儿么。 “跟我走就是了，反正不会是割你器官的黑医院就行了。”云馨拿着他刚才说过的话抵着他，然后不等大柱子反应，就越过门厅继续往里头走去。 “哎哟，云小姐，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云馨走了没几部，就看到老板亲自一溜烟的小跑着过来，整个人笑的跟躲菊花一样，一边招呼着云馨，一边吩咐着跟着的员工“还愣着做什么，不赶快去帮大小姐泊车。” “不用了，我今儿不是来给车子做保养的，倒是有件事想麻烦你马老板帮忙。”云馨制止了老板的献殷勤，然后高傲的说道。 “哎哟，大小姐你说这是什么话，太客气太见外了。”马老板笑的跟弥勒佛似的，连连摆手，“有什么话你尽管吩咐就是，能做到的我绝不二话。”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想来这里工作，我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空位？”云馨闪了闪，露出跟在她后面的大柱子。 “你说的就是这位？”老板迅速的打量了一眼大柱子，然后用笑眯眯的表情掩住了他心里头的诧异。云馨的朋友一般都是跟她身份差不多的富家子弟，像是这么穷酸的倒是少见。 不过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早就老已成精了，哪里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云家可是他这里的老客户，七月的时候云馨撞坏了她那辆，就是在他这里修的，几十万块的维修费眼都不眨一下。云家不但两位小姐各有一辆跑车，云夫人也有一辆公务车和一辆平时开着跟朋友出去喝茶的轿车，云大成更是拥有一辆日常上班开的奔驰，某些重要场合的宾利以及接待贵客和跟重要客人谈判时的劳斯莱斯，这七辆车别说大修了，日常维修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在他这里可是贵客中的贵客。 之前结账的人一直都是孙柔，马老板对云馨也就是普通的尊重，可是自从上个月孙柔据说因为重病需要休养不见客，云家负责家用的变成云大小姐之后，老板对云馨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升温了。毕竟现在生意不好做，若是被竞争对手抢去这个大单子的话就糟糕了。 “是，就是他。”云馨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马老板，“不过有点麻烦的是，我这个朋友没有执照，也没有在修车行工作过的经验，所以不知道能不能……” 马老板听到这话眼睛一眯，他就知道走后门来的不是什么好货，但就算他是本市顶尖的修车行，请的师傅也是国内很具有资质的高级技师，却也不是非精英不要。一个每月三四千薪水却能带来十几万收益的员工，怎么都是可以招的。 所以他当下立马笑容满面的答应道，“既然是云小姐介绍来的，那一定没有问题，只要办个手续，随时都能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