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真正做一回买卖
乡村的农忙说忙那是真的忙，不过，再忙也就是那一阵，忙过了就是比较长的农闲了。 麦地也好，稻田也好，现在都不用经常去拾掇了，时不时的看一看，顺手扯个草，浇几瓢水也就够了。梁后成一家近来也闲了下来，有时候屋子里呆上四五个人，小屋更是局促了。 闲久了难免无聊，无所事事的日子其实挺难熬，少家回来说，现在村里到处都长了新鲜野菜，不单有荠菜，还有苋菜蕨菜，野蘑菇春笋也挺多。少武少彬和少芬便也跟着少家到处去挖野菜，连着大吃了几天。 蔡满霞想着，这么多野菜蘑菇春笋的，正好腌制一些，以便地里没啥的时候吃。蔡满霞做干菜腌菜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几天的腌制，菜便呈现出腌过后才有的香味，无比可口下饭。 菜挖得多了，一时半会的梁家是吃不完，就是留着日后慢慢吃也多了，腌菜好吃，可不能常吃，常吃身体要出毛病的，胃肠也消受不了。少芬心里有了个主意。 前一阵还了五凤家九块钱，家里余款也着实不多了，这万一要干点啥还真不知上哪找钱去，少芬早就替家里盘算了一下，现在顶多也就存了五六块的现金，捉襟见肘。这地里的收成也得再等上三四个月，梁家现在除了日常吃喝，什么花费都困难。正在愁怎么转出点存款来，以备不时之需，眼下却见梁母的腌菜多得都吃不完，少芬心里一亮，突然产生一个让人费解的想法：进城卖腌菜。 为啥说令人费解？ 这自然是有缘故的。主意一说出来，一家子都愣住了：腌菜还能卖？有人肯出这冤枉钱吗？这个时候不止乡村，哪里都是满脸菜色的人群，供应不足，吃饱是头等问题。城里人放着新鲜的蔬菜不买，特地花钱买腌菜，这可能吗？ 少芬解释，乡下家家自制腌菜，不觉得珍贵，岂不知城里人没场所也没时间自制腌菜，我们吃寻常了的腌菜，在城里人那里也许就是难得的美味，弄不好，还能卖出比新鲜蔬菜更高的价钱呢。 “这敢情好啊！”梁母不由兴奋起来，没想到自己的腌菜还能赚钱。 “少芬，你这怕是想太好了，那城里人都贼精的，咱们乡下自己做的腌菜指望他们肯掏钱买，这有些没谱吧……”梁后成说。 “爸，你瞧又怀疑上了，反正咱们又没啥损失，有人买自然好，没人要大不了又提回来，有没有人要买，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这句话倒说得在理，梁后成吧嗒了一口烟，也点了点头。 说干便干，家里的腌菜虽然多，但是既然打算卖，就不怕多，只怕不够多。于是这几日几兄弟和少芬提了筐子四处寻野菜。经常遇上一些村里采野菜的人，一见他们提筐子，都笑：梁后成家采个野菜还搞这么大阵势！谁也想不到他们这些野菜的用处。 蔡满霞这几日也忙得不亦乐乎，摘摘洗洗的，不时还喊上老头过来一起动手腌制。过程倒是不费劲，无非是放盐，用手和匀了。关键在盐分下去的份量。蔡满霞下好了盐，便叫老头子端过去和匀。放好了盐，便得搁起来腌。不同的菜腌制手法是不一样的。有些菜叶子杆子嫩，经不得晒，必须搁在阴凉通风处阴干。有些口感硬的脆的，则要在日头下晒晒翻翻，快速去了水分，这样口感更脆。有些菜则完全不一样了，比如一些瓜类野果子，那就要用坛子罐子盛了，密封，然后让盐慢慢沤酸。 这些都是蔡满霞的活计了，这具体的cao作说起来容易，三言两语的。真做出理想的效果就不容易了。 真是因了梁母独门手艺，少芬更有自信这些腌菜会大有市场的。 过了半个月，各种腌制菜都做出来了，梁母自己先炒了几餐让大家试试口味，结果都是大受好评，过了几日，赶上德子进城的日子，梁少武和弟弟meimei们便提篮抬筐的进城做起买卖了。 做买卖，这个词眼现在看来是稀松平常，这在当时就属于破天荒的举动了，至少固水村没有第二个。虽然少芬他们已经买过一次鱼了，但这一次还有些不一样。上次卖鱼是被动为之，这一次是主动的，不知不觉中，梁家人在做生意的道路上迈开了一大步了。 这次摆摊地点没有在菜市场附近，而是摆在百货商场外面。一则是上次菜市场的人叫来商业局的秘书出面说禁摆，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因为他们这次卖得是腌菜，和菜市场没啥冲突，应该是不会阻止的。真正的原因是少芬所想的：因物制宜。 上次他们卖鱼，摆在人们买菜的路上比较合适。这一次他们卖的是腌菜，受众群就不止买菜的大妈了，而是更大人群，所以摆在百货商场前面是最合适的，人气旺人流大。 这一番说词让少武少彬更加深了对meimei少芬商业头脑的佩服，少彬不由赞：少芬真是个天生做买卖的人才啊。 嗯，目前还只能把少芬归为做买卖的，因为这会子还没有流行一个词：商界。否则，少芬就是天生的商界女强人了。 事情如少芬所预测的，一切顺利进行，一丝不差。商场里人群如水流，每一个经过这个摊子都少不得看上几眼。而那些照管家里消费进出的女人们更是都蹲下来在摊子前挑挑拣拣的，看来看去。 “哟，这是腌荠菜吧，这可是好东西哦，炒个鸡蛋啥的贼劲道！小同志，我要一把。” “哎哎，我瞧瞧那个，那个，对对对！哎，酸红薯叶啊，稀罕呢，我跟你说小张，你们小年轻没吃过，那会我下放时，在乡下吃了不少，这酸红薯叶搁在草鱼头里面一块熬，哎哟喂，那个香，比rou强十倍！快快，小伙子，给我拿两把！” “快来看，王姐！这摊子上有坛子菜卖呢，平时真没看见卖这些腌菜的摊子，快来一块选点，你家那位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这人群一聚合，便产生巨大的吸附力，不断吸附越来越多路过的人，这就是著名的鲶鱼效应。 小摊子的生意一时间简直赛过了商场最热闹的布匹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