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用二香
待人都出去后,宋清语静下心来,开始分析原来的六小姐给她留下了怎样的烂摊子。 首先是糟糕的名声。原来的六小姐风评不好,至少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她被人退了亲,至于侯府以外的人,大约也都知道了吧,这样的姑娘,以后再要嫁人,只怕得下嫁才行了,兴许下嫁人家还不要呢。 再次是糟糕的人际关系。原来的六小姐脾气貌似非常不好,整个侯府,真心喜欢她的人只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她这一遭难,立即形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可见侯府上下有多么的不待见她。 最后是“光辉的形象”。原来的六小姐是个货真价实的草包,看东厢那四间屋子的遭遇就知道了,灰尘扑得老厚,可见她是从来不去那里的。显而易见,那位六小姐琴棋书画一样不通,女红针线一样不会,就连丫鬟都能瞧不起她。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原来的六小姐不过是仗着父母宠爱在侯府里横行无忌嚣张跋扈没心没肺无知无能无才无德的小女子一枚。既然自己取代了她,不管是不是自愿的,却都得顶着她的身份活下去,所以,她决心要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六小姐,一个全新的宋清语来,当然,做这一切的终极目标是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要想改变自己的名声,这事儿目前来说有点难,这种事情不是凭她一己之力可以办到了,所以暂且放一放。 改善人际关系则要容易许多,在职场里打滚了这么多年,宋清语最擅长的便是如何与人相处,虽然她并不善于勾心斗角什么的,但是她善于避免被卷入争斗之中,并善于跟各种牛鬼蛇神打交道。一个侯府顶破天不过几百号人,难道还能跟她以前就职的跨国企业相比?她在拥有上万名员工的跨国企业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风生水起,就不信在这小小的侯府里反而混不下去! 至于改变形象,这也不难,她本人的形象气质在整个公司里都是无可挑剔的,眼下只是需要充电而已,比如看书、练字、练琴、练画、学女红……前几样都简单,她也是有这方面基础的,毕竟从前是二十七八岁的大龄剩女,没有男朋友的日子,除了工作以外,余下的时间都耗在这些上面了。 看书那是每日必须的,跟吃饭一样重要。练字更是从小就开始了,每周至少有两三天的课余时间用在练字上。至于学琴,由于她的母亲是音乐老师,所以宋清语从小就开始学习各种乐器,笛子、口琴、小提琴、钢琴,会的还真不少,其中小提琴和钢琴还有等级证书呢,想来学弹古琴和古筝,问题也不会很大。 困难点儿的大约就是绘画和女红了,她不是绘画专业毕业的,对国画基本没什么研究,不过她相信自己,只要肯学,就算不能成为大师,学个八九分像还是能够的。至于女红,那就有些恼火了,绣花什么的,她还真是从来没碰过,但她深信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自己肯学,真没什么学不会的。 宋清语刚把今后的人生做了详细规划,沈嬷嬷和柳香便拿了几本书进来。 柳香大约是还没能适应贴身丫鬟的角色,捧着书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沈嬷嬷对不爱说话的柳香倒是颇为喜爱,忙上前替她回话,“小姐,奴婢选了这几本书,不知可合小姐的意,若是不合意,奴婢再去拿。”说罢示意柳香将书递给六小姐。 宋清语接过柳香手里的书,一看封面,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这都是些什么呀,难道自己还需要看这种启蒙读物吗? 柳香见六小姐似乎对这种书兴趣不大,忙道:“小姐若是不喜欢这几本,不如奴婢再去拿些别的来?” 宋清语把书还给柳香,笑问道:“你识字吗?” 柳香怔了怔,面色渐渐有些沉重,却还是应道:“奴婢认得一些,只是不多。” 宋清语不由得有些好奇,“从前读过书?” 柳香点了点头,面含悲戚地道:“家父曾经是个教书先生,所以奴婢跟着学了些。” 宋清语见她越说越难过的样子,也猜到这位教书先生只怕不是卧病在床便是已然不在人世,否则绝不会允许女儿为奴为婢,于是也不再追问,只交代她要拿些什么书过来。 待柳香出去后,宋清语才对沈嬷嬷道:“方才你和柳香去书房,小雨说什么难听的话没有?” 沈嬷嬷一拍大腿,眉飞色舞地道:“哎哟,我的小姐,您可真神了,您怎么知道小雨会说难听的话?” 宋清语嘴角抽了抽,心说你自己不动脑子,难道别人就都不动脑子了?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小雨原本多受宠,如今却被打发去打扫卫生,而且她贴身丫鬟的职位被她从前看不上眼的粗使丫鬟柳香给顶了,她能有好话?宋清语也懒得解释,只笑了笑道:“你只说说,小雨说了什么,柳香是怎么应对的便行了。” 沈嬷嬷满脸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小姐,您是不知道,奴婢和柳香进书房时,小雨那张脸可拉得有多长,她叫柳香滚出去呢,柳香也不怵她,只说是小姐要看书,叫她来取,小雨哪里肯信,拿了几本书就要来找小姐,柳香就说,小姐与往日已是不同了,你且拿去试试,看她是宠你还是恼你。奴婢就在一旁帮了句腔,说柳香眼下暂代她的位置,当了临时的贴身丫鬟,嘿,小雨立即就蔫儿了。” 宋清语点了点头,柳香这丫头虽然话不多,但是一两句总能说到点子上,可见是个有脑子的姑娘,恰好弥补沈嬷嬷说话做事不经大脑、拿不定主意的缺憾,虽然说忠诚度眼下还不确定,但忠心是可以是慢慢培养的,自己若是真心待她,不怕她不回报以真心。况且自己又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为非作歹的坏事,也没有在那种非要别人情愿放弃生命也要誓死保守的秘密,只要不背着主人家四处说三道四乱嚼舌根就行了。 没过多久,柳香又拿了几本书回来,这回全是按照宋清语的要求找的书,两本游记,三本通史,还有一本话本小说,倒是颇让她满意。
宋清语额头上伤口还没好全,今日又劳心劳神地折腾了半天,刚把通史翻了两页,便觉得头昏起来,只得叫柳香将书都放好,然后躺回床上去了。 第二天荷香进来伺候宋清语喝了药汁儿,又说沈嬷嬷吩咐的,六小姐的伤口要重新抹药了,宋清语依言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任由荷香手哆嗦着,小心翼翼地拆她额头上缠绕的纱布。 荷香凑得近,宋清语能清楚地看到她的鼻尖和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而且这小丫头手脚一直抖个不停,一副惶恐的样子,宋清语不由得对原来的六小姐有了几分怨言,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这小丫鬟给自己拆个纱布,也能被吓得汗流浃背,手脚发抖! “荷香。”宋清语放柔了声音唤道。 荷香的手猛地一抖,丢了纱布就要跪下,宋清语忙一把拉住她,笑道:“伤口已经好了许久,就算碰到也不会十分疼,所以,你别这么害怕,你这样抖抖抖个不停,我看了也紧张不是?”宋清语说着还抖了抖肩膀,模仿荷香紧张得发抖的样子,逗得荷香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立即捂住嘴,一脸害怕的样子。 宋清语暗叹了口气,心知这小丫头的恐惧心理只怕一时半会没法消除,只得指了指额头道:“赶紧上药吧,我一会儿还得看书呢。” 荷香被六小姐这么一打岔,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一边轻轻地朝伤口涂抹药膏,一边说道:“昨儿个李大夫跟沈嬷嬷说了,小姐今日便可拆了纱布,以后只管抹药膏就成,这药膏是王太医按照宫里的秘方熬制的,祛疤很是有效,小姐只需每天抹一遍,保管半个月后一点儿疤也不留。” 宋清语瞅了瞅铜镜里的自己,那道伤疤在左边额头的顶上,位置很偏,即使留下疤痕,剪点儿刘海也能遮得住,倒是不用担心影响容貌,不过若这膏药果真有传说的那么神效,能不留疤痕,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抹好药膏后,荷香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要不要重新梳妆?” 宋清语看了看铜镜,笑着点头道:“也好,头发是够乱的,你就替我梳个简单些的发式吧。” 荷香摸不准六小姐的心性,不敢贸然做决定,生怕自己梳的发式不合六小姐心意,惹恼了她到时候痛打自己一顿,于是想了一阵后才道:“奴婢给小姐梳个堕马髻可好?这种发式比较简单。” 宋清语从前看过不少古籍,知道堕马髻是什么样子的,倒是个简洁清爽的发式,于是点了点头。 荷香虽是粗使丫鬟,但双手却十分灵巧,想来平日里也练习过梳头,十指轻柔地在宋清语的头顶上忙碌着,没多久就挽好了发髻,将她垂在脑后的黑发也都理顺了,又问道:“这发髻只是有些太素了,不如配根发钗,小姐您看呢?” 宋清语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屋外沈嬷嬷隔着帘子道:“小姐,小雨病了,说是求您把她打发回二夫人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