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①
苏园园的语气很平静：“不需要。” 没藏昊天皱起眉头，显得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你身上流淌着我们西夏族人的血液，难道你都不想回去看看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吗？还有……” “我姓苏，我出生在景州，生长在东江镇，我的父亲祖籍绛州。你们口中的西夏，对我而言不过就是陌生的邻国，我为什要为一个陌生的地方，抛弃我的亲人和家乡？！” “可是……”没藏昊天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的神色非常复杂，语气也愈发诚恳，甚至还透出几分祈求的意味，“母亲她真的很想念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她么？” 铁骑郡主此时紧紧盯着苏园园，在她的心底，积蓄了太多的思念与期盼。如果不是碍于在场其他人，她真想扑过去，将女儿紧紧地搂到怀里。 可是，苏园园看她的目光却跟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园园，对不起，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当年我之所以选择离开南楚，是有苦衷的，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慢慢向你解释清楚。” 苏园园静静看着她，看了很久，方才缓缓开口：“你的解释，来得太迟了。” “我……” “如果你真的想要解释，那就去绛州找父亲吧，他比我更需要一个解释，”说完这句话，苏园园就绕过愣在原地的没藏昊天，头也不回地走出远香堂。 李春茹赶忙跟上去，留下一屋子的大人无言以对。 过了好久，老太君笑着叹了口气：“这孩子，长大了……” 她在芍药的搀扶下站起身，慢悠悠地转过屏风，去到二楼的塌间歇息。 铁骑郡主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颓然，她向安国公苏明贤说了句告辞。便带着没藏昊天离开了安国公府。 苏明贤看了龙氏一眼，一同离开远香堂，其他人见状，也都相继告辞离开。 倚玉轩里，龙氏气得脸色发白，消瘦的身子不停颤抖，刚才若不是有长辈在场，她真想扑过去狠狠抽铁骑郡主两巴掌！ 苏明贤的心情显然也不太好。但相比龙氏的激动，他显得要冷静许多。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为她顺气：“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该看开些了，别气坏了身子……” “我怎么能看得开？！当初若非她，松哥儿至于自毁前程远走他乡吗？！若是她能好好照顾松哥儿也就算了。可结果呢？她非但没有谨守妇道安分守己，反倒还抛夫弃子离家数十年！你想想看，当时七姑娘才四岁啊，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被扔在了东江镇那个小地方，我只要一想起七姑娘吃的那些苦，就觉得心窝子都在疼！” 她捂住心口，眼眶都有些发红。 见到发妻如此难受。苏明贤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说道：“七姑娘是个好孩子，懂事明理识大体，咱们都没有白疼她。你放宽心，她是我们苏家的人，没有人能从苏家将她带走。” 龙氏默默垂下眼眸，手指收拢，紧紧握成拳头。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绝对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女！ 及笄礼半路夭折。龙氏不想苏园园受委屈，便亲自去了一趟梧竹幽居。亲手为她盘发。 苏园园原本就生得高挑纤细，头发被挽起之后，露出洁白精致的脖子，更显温和清纯。龙氏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从今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别再像个孩子一样淘气，知道了吗？” 苏园园恭顺地点头应下：“孙女知道了。” 当天晚上，在远香堂里，老太君听完李春茹的回报，微微有些诧异：“你是说，七姑娘回去之后，一点变化都没有？” “是的，七姑娘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看了会儿书，画了两张图，晚上吃过饭就睡了，提都没提身世的事情，”李春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方才接着说出心里的猜想，“七姑娘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老太君想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看来，咱们老苏家没有白疼这孩子。” 李春茹跟着笑了笑：“是啊，到底是咱们苏家的孩子，心里还是向着咱们苏家的。” 老太君的心情不错，将手腕上的檀香佛珠退下来，放到桌上：“回头给七姑娘送去，另外再给她送些纸和笔过去，这孩子天天写字画画，笔和纸用得很快，怕是不大够用了。” 李春茹了然地应下：“奴婢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安国公府的人就全都醒来了，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和红色绸缎，不断有人从府中穿行而过，手里或多或少都拿了些东西，显得非常匆忙。 今天是大公子苏铭的大喜之日，府中的人早早就忙活起来了。 苏园园已经提前跟司工署请好假，洗漱完毕，就带着连翘前往远香堂请安。 鉴于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来请安的人大多衣着光鲜，尤其是家里那几个正待嫁的姑娘，搽脂抹粉，花红柳绿，穿得好不新鲜。为了应景，苏园园今天也特意穿了件鹅黄的齐胸襦裙，清秀淡然的眉目经过修饰之后，显露出几分俏丽可人。 老太君今天的心情看起很好，拉着苏铭说了不少话，又赏了他不少的好东西。等到时辰看着差不多了，大家相继起身离去，各自准备迎亲的事宜。 苏园园的性子向来淡然，走路也习惯走在最后。 她前脚刚迈出远香堂的门槛，李春茹就叫住了她，趁着没人注意，李春茹将一串檀香佛珠塞进她手里，笑着说道：“七姑娘，这是老太君送给你的，好生带着，也不枉老太君疼你一场。” 这话说得隐晦，苏园园有些不大明白，只是直觉这串佛珠不大简单。等李春茹转身走后，她将佛珠放到嘴边细细闻了闻，幽香若有似无，凝神静气。 她的眸子微微一动，这檀木乃是上好的紫叶黑檀，年份大概有千年之久，真可谓有市无价的宝贝！ 老太君这份礼物分量可真重！ 苏园园将佛珠戴到手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很是舒服。她走出远香堂，回到梧竹幽居，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来传说，请所有的姑娘前往鸳鸯馆。 苏园园穿过小飞虹，没走两步，就见到前面大树下站着个熟悉的人影。她的脚下微微一顿，目露诧异：“阿谷，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谷今日穿着一身暗紫色交领锦袍，玉面黑发，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嘴角噙着温和的浅笑：“我收到安国公府的请柬，自然就来了，想着许久没见到你，便在这里随便逛了逛，没想到还真能碰见你。” 能见到老朋友，苏园园也显得很开心，她笑着走过去：“你可是个大忙人，每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难见得很呐！” “你这是在夸赞我吗？”阿谷笑着眯起双眼，像是漂亮的玉面狐狸。 跟在苏园园身后的连翘不小心瞅见他的笑容，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一时间看得有些呆，直到阿谷的目光扫过来时，她这才醒悟过来，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谷公子的目光有些渗人，就像夹杂了冰块似的，特别冰冷。 苏园园与阿谷并排走在一起，她瞅见树上挂着的大红绸花，又看了看到个头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阿谷，忍不住笑道：“你如今也有十八岁了吧？如今你在朝中也算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想来要与你结成亲家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对象，回头我帮你把把关！” 阿谷的嘴角至始至终都微微上扬，颇有一番贵公子的雍容气度：“不急。” 苏园园想了一下，觉得的确不用着急，十八岁放在现代社会，也就刚刚高中毕业，现在谈结婚的确还早了些。她点点头，笑道：“也是，趁着还年轻多打拼两年，回头多挣点钱养老婆孩子。” 阿谷的目光从她脸上飘过，心里那根弦又动了动，但最终，还是被他压下去了。 现在，还太早，不能心急。 来到鸳鸯馆，二人分别从左右两个大门走进去，进到不同的房间。 苏园园这一桌坐的都是自家姐妹，虽然她们平日里总少不了吵架斗嘴，但在外人面前，她们都收敛不少，端坐在椅子上，交头接耳地闲聊。 气氛看起来很是融洽。 前头拜完堂之后，新郎倌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鸳鸯馆，原本还算安静的鸳鸯馆，立时就热闹起来。平日里那些和宿命交往不错的朋友们，全都卯足了劲儿向苏铭灌酒，喝得苏铭脸红脖子粗，连讨饶的话都没时间说。 坐在鸳鸯馆这边的女眷们，透过中间的屏风缝隙，偷瞄那边的情况。见到苏铭被灌酒的模样，都忍不住掩嘴偷笑，直说这群家伙太坏了。 酒足饭饱之后，一群人又推着苏铭去闹洞房，女眷们则被带到听音阁，与老太君一起听戏喝茶。 ************ 诈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