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低调
“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绾蝶寻思着，根据阿蝶的记忆，这杜李氏与红姨娘向来不和。此番杜李氏离家，杜老爷将暂代管家的权力交给了红姨娘，杜李氏必然十分不甘，恐怕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红姨娘，重新执掌家事。而红姨娘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两人必有一番争斗。一旦这两人争斗上了，想来桃夭也会被卷入，就不会对自己像现在这般关注。那么，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了。 想到这里，她便微微翘了唇角。 若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摇了摇头：“听说四jiejie害喜得厉害，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才能脱得了身。”又顿了顿，“想来不管怎样，过年前总是要回来的，也没多少日子了。” 绾蝶点头表示赞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与自家丈夫能格外容她去照料一段时日，已是十分难得，如果还要留在那边过年，就是不知分寸了，不会有人容许的。 便笑道：“六jiejie说得很是。” 若星斜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先不说母亲这件事，眼下，我们须得先把八meimei那边给应付过去。我们都坐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了，按她往日的品性，这会子一定已经和爹爹告上状了，爹爹也早该派人来传我们过去请罪了……奇怪，怎么还不见动静？” 绾蝶也觉得有些奇怪，桃夭可不是这么能沉得住气的人。当即道：“六jiejie要不要派个人过去看看？”可不要闹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 若星点点头：“也好。”招手唤了一旁伺候的贴身丫鬟来，“夏蝉，你去看看八小姐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情况就速速回来告诉我。” 夏蝉领命，朝她们行了一礼，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若星便招了小丫鬟来，端了果子与绾蝶吃，两人边吃果子边闲聊说笑，不多时，夏蝉就回来了。 “启禀小姐，奴婢才一到月华楼附近，就看见红姨娘身边的丫鬟站在门前，与守门的婆子闲话。奴婢接着桂树丛的遮掩，走近了些，听了几句。看样子，早先八小姐吃了亏，才回到月华楼的时候，便要哭着喊着去找老爷告状。谁知，红姨娘带着人去了月华楼，把八小姐拦住了，不让八小姐去找老爷。这会子还在里面说话呢。”夏蝉道。 若星挑了挑眉，与绾蝶对视一眼。 真是稀罕，红姨娘竟然非但不纵着女儿，还拦住她不让告状。绾蝶低头想了一下，便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轻蔑地冷笑了一下。 若星没有错过她这个表情，见状便问：“meimei可是想到什么了？” 绾蝶也不隐瞒：“八meimei如果去爹爹面前告状，必然绕不开我带着下人去拾桂枝一事，如果爹爹问我为何要这样做，我必定会把库房克扣的事情抖出来。” 绾蝶没有继续说下去，若星已经明白了。 克扣小姐的月例，这是足以让杜老爷震怒的事情——杜老爷可以不喜欢绾蝶，却不能不顾及规矩和面子。若是杜老爷怪罪下来，任谁也担当不起。如今执掌家事之人是谁？可不就是红姨娘么。就算她能把这事推到管库房的婆子身上，自己也逃不了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眼见着杜李氏又快要回来了，这个节骨眼上，红姨娘要是爆出这种过失，那不是授人以柄，给杜李氏递上收拾她的口实么。 所以，这口气红姨娘必须让桃夭忍了。 若星想通此节，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叫她嚣张！该！”又转动眼珠看绾蝶，目光中意味深长，“七meimei，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这个不声不响的绾蝶，竟然是一副玲珑心思。 绾蝶心知她的意思，只作不懂，扯开了话题：“这样一来，这关就算是过去了，没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至少，不会有人为这事来找她们的麻烦，至于日后，桃夭若是想在别的地方报复，那又另说。 她站起身来，朝若星福了一福：“谢谢六jiejie之前出手相助，还送了这样好的伤药。若无事，绾蝶这便告辞了。” 若星却不肯放她走，“急什么？我们姐妹难得有机会在一起说话，七meimei晚些回去也无妨。”她方才听了绾蝶的话，想明白红姨娘母女为何不告状后，心里便打起了别的主意，此时拿出来和绾蝶说，“八meimei这样欺辱于你，你难道真的甘心？依我看，还是要想个法子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绾蝶脚下便顿了一顿，抬头看若星一眼，又低头：“都是自家姐妹，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既然八meimei都不去告状了，我们也算了吧。”她心里与若星一样，恨不得好好教训桃夭一顿，让那个刻薄残忍的小姑娘知道轻重，但她又与若星不一样……她是无依无靠的不受宠的弱女，又是才穿越过来，立足未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韬光养晦才是正理。 若星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知道她们为什么老是欺负你么？就是你一直忍气吞声，受了委屈也不懂得反击！这次的事，正是一个叫她们知道厉害的好时机。七meimei，我有个主意要说与你听，只要照做，保管她们以后不惹你。” 若星说完，一双漂亮的杏眼便一眨不眨地盯牢了绾蝶。 绾蝶实在不耐烦沾上这事，若星与她向来不熟络，此次未必是在帮她，更有可能的是在利用她打压桃夭。她何苦被人当枪使？ 然而，绾蝶才开口要拒绝，若星便不容分说地抢过话头：“听一听又不打紧。” 她以为是绾蝶胆子小，不敢去报复桃夭是因为怕事机败露后招致更严重的打击，所以忙不迭地说了下去：“过不了多久，母亲肯定就要回来了。七meimei，这几****不要给生冻疮的手指涂药，等母亲回来，就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她，求她给你做主。” 这就是教唆她去嫡母前面告红姨娘母女的状了。 如果杜李氏厉害，利用这件事狠狠整治了红姨娘，若星无疑是十分痛快的，可红姨娘母女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自己头上，事后寻了别的由头变本加厉地报复。这种利用嫡母收拾她们的事，性质可和推了桃夭一跤完全不一样，这可是真正的攸关利害了，报复手段想必也更加苛刻，实在不是她一个没根没基的小庶女能扛得住。而如果杜李氏没能整治到红姨娘，反而被红姨娘压了一头，红姨娘母女则更会找绾蝶算账，绾蝶的日子依然十分不好过。 所以，对绾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挑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反正只要杜李氏回家，库房的人也不敢再这样克扣她——根据阿蝶的记忆，从杜李氏进门到现在，不管她对庶女们亲不亲，起码表面上的工夫都做得很足，从来不会克扣月例。 绾蝶转念之间，已经拿定主意，对若星说道：“六jiejie的好意，阿蝶十分感激。只是，jiejie早前已经教训过八meimei了，八meimei没去告状，就说明是认了管教了。如果这种情况下我还要再翻出这件事来，实在是显得得理不饶人。只怕，不但红姨娘与八meimei不服，就连爹爹也要恨我。阿蝶胆子小，还是就这样算了吧。” 若星脸色一冷：“你是觉得我在害你？你在怨我？” 绾蝶连忙摇头：“怎么会？六jiejie也是好心。只是，我不如六jiejie那样聪慧伶俐，更不如六jiejie这样讨爹爹他们的喜欢……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六jiejie身上，去求爹爹和母亲做主，红姨娘与八meimei想必不会多说什么。可我自来笨拙，却是不成的。六jiejie这个主意极好，却不适合我，我怕红姨娘和八meimei不饶我呢。” 说到这里，绾蝶深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又暗自狠掐自己一把，“至于六jiejie说我怨你，更是冤枉死我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不是忘恩负义么？我不是这样没良心的人……” 说着，红了眼圈。 若星见她打定了主意不去，一副快要吓得哭出来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烦意乱。看来，利用绾蝶的手，让杜李氏好好折腾一把红姨娘的目的是达不成了。冷冷一哼：“哼，还以为你比以前出息了呢，结果还是个不成器的。罢了罢了，你去吧，没用！” 绾蝶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上却是做足了委屈小心的姿态，又向若星行礼，赔了许多伏小示弱的好话，这才带着青萝与余嬷嬷离开了疏影居。 回到暗香阁，绾蝶吩咐余嬷嬷用拾来的枯枝烧了热水，与青萝两人把生冻疮的地方认真清洁一番，仔细上了药。一阵忙乱过后，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绾蝶便吩咐青萝：“叫人去厨房端午膳吧。” 暗香阁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厨房，平日里用膳，都是从公中的大厨房端，向来是一个叫做燕儿的小丫鬟做的。青萝便打了帘子去找燕儿，才走到廊下，就见燕儿端着今日的午膳站在院中，她的一旁站着的，是不知去哪里晃荡回来的春杏，正一脸挑剔地检视着木托盘中的菜色，翻翻捡捡，把唯一的那道rou菜“红酥煎鱼”端了过去。 燕儿一脸逆来顺受的表情，见春杏端走了煎鱼也不敢做声，只委屈地看着她：“春杏jiejie，小姐大病初愈，要吃点rou菜才能……” “臭丫头，你说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燕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春杏勃然作色，“我春杏要吃这盘鱼，看谁敢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