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沈安
杜李氏有些讶异:“你怎么会知道?” 沈安不答,只微微一笑,说道:“是否近一个月来,每当吹风或疲倦之时,左侧额际便隐隐作痛?静养片刻便就好了?” 杜李氏越发讶异:“正是。” 她这个头痛的毛病,是前些日子才有的,那段时间她在张家照顾芳宜,因觉得不严重,回来以后也还未和周围人提起,杜府上下并没有人知道这回事。没想到,却被这样一个半大少年说破。她不禁对沈安有些另眼相看,也许,她真的看走眼了,这少年是有本事的? 沈安的面容依旧温和:“夫人是这些日子cao劳过度,引发了风痛,并无大碍,稍后我给夫人开张方子,调养调养便成了。” 杜李氏又是微微吃了一惊,再打量沈安时,已经换上了慎重的眼神。这些时日,她在张家做客,虽然张家待她不错,但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行事要处处注意,加之又为女儿跑前跑后地忙碌,确实是十分劳累。她这个人,是十分要强好面子的,回府之后只展示出风光的一面,并没有把劳累的一面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少年却能看出来,着实了得。 一旁的刘大夫单手捋着胡须,笑吟吟地插嘴:“夫人放心,安儿年纪虽小,在医术上的造诣却十分了得,他开的方子,不会错的。” 杜李氏微微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也好。” 谅来刘大夫来往杜府多时,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骗她。 沈安见杜李氏对他信任了些,这才又将话题转回玉双之事:“夫人若是信我,请仔细排查九小姐的饮食,必是在什么地方混入了丁香。”又转身对刘大夫道,“还请刘先生依此开一张方子,调治丁香之害,过得月余,便可无碍。” 刘大夫点点头道:“老朽也疑是丁香,如此,便开张方子吧。” 杜李氏听他们这样说,便暗自疑心,莫非家中真有什么地方遗漏,混入了丁香?想着要好生排查一下荣华院,却不好当着刘大夫等人的面直说,只好暂且按下,淡淡道:“有劳两位了,假如小女服用方子之后,病情能稳定下来,我们母女都对两位感激不尽。” 刘大夫笑一笑:“夫人太客气了。” 几人客套一阵,刘大夫给玉双写了方子,沈安又给杜李氏看过头疼,也开了方子。 几人这才转而关心起绾蝶来。 刘大夫给绾蝶诊了脉,道:“七小姐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兼之受了惊吓,有些惊魂之症还未好彻底,老朽给小姐开一剂安神温补的方子,吃着便是。” 绾蝶点点头,心想,倒和初见沈安之时,听他说的差不多。 想到这里,她不禁转头看了沈安一眼。沈安自从刘大夫开始给绾蝶诊治时起,便规规矩矩地立在旁边没有说话,一副专心向刘大夫学医术的模样。绾蝶却注意到,他一直望着她的手,若有所思。此时,沈安见绾蝶看过来,回给她一个温和的微笑。 绾蝶便错开视线去。 她听见沈安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七小姐手上的那些冻疮,待我开一剂药方,每日以药方泡一下,过了冬天便能好彻底了。以后不会复发,也不会留疤。” 他用温和平淡的口气在陈述事实,杜李氏的脸上却有几分挂不住。一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手上去生了冻疮,传出去的话,人家岂不是笑话她这个嫡母苛待庶女?原本,绾蝶手上的冻疮已经快好了,只剩下很淡的痕迹,她指望别人能忽略掉的,事实上刘大夫也确实识趣地没有提起,谁想到他带来的这个少年,却是毫不避忌。 沈安却仿佛没有察觉杜李氏的脸色,对绾蝶道:“小姐的手上应该是已经用过油膏去治疗了,不过,简单的油膏涂抹,只能保证治愈眼下的冻疮。这种病,一旦生过一次,往后稍不留意便很容易年年复发的。我给您开的方子,是根除的方子,只要您按照方子上的要求去泡手,以后便不会轻易复发了。” 绾蝶看看杜李氏难看的脸色,又看看沈安,笑道:“好。” 事关自己的身体,就算杜李氏的脸色再难看,她也不能因为这个亏待了自己的健康不是?不过,好歹杜李氏也是她的嫡母,而自己生冻疮这件事确实与嫡母无关,少不得微笑着说道:“都怪我自己贪玩,大冷天的跑去堆雪人,才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母亲早先就骂过我一顿了,急得不得了,后来见涂了油膏之后冻疮消下去了,母亲才不生我的气的。可我们都不知道原来还有复发一说,幸亏有沈公子在,真是谢谢提醒了。”
杜李氏听她这样维护自己的面子,脸色稍好,假意责备绾蝶几句,便揭了过去。 沈安听绾蝶这样说,只微微一笑。如果昨天没有在街上偶遇她,如果不曾见过她穿着窄袖旧衫的狼狈样,如果不是见识过她那超越年龄的智慧与胆识,他也许会相信这个说法。然而,见识过她昨日那副模样,他却不再相信她手上的冻疮仅仅只是因为贪玩。 不过,沈安却什么也没有评论。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中的长辈教导过,行医就是行医,关于富贵人家后宅的事情,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学会了保持缄默。 他执起一旁案上备下的狼毫笔,给绾蝶写了个泡手的方子。写毕,正要交代几句注意事项,门外的丫鬟已经打了帘子,通报道:“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二公子杜怀瑛裹着一身寒气,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到沈安,杜怀瑛微微怔了一下,然而只是一瞬,便露出一个笑脸来:“沈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真是稀客,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倒叫我怠慢了。” 杜怀瑛的寒暄有礼而热情,全然不似对待一个寻常大夫的随侍子弟的态度,反倒像是平辈论交的世家友人。眼见他这样,杜李氏与绾蝶都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