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节宇恒记
忽必烈犹如捆在陷阱之中的野兽一样，喘着粗气在大殿中走来走去，口中大叫：“张珪你竟然敢杀伯颜，张弘范，你生的狼崽子！！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好，好，我要杀掉你们，全部杀掉！” “大汗，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看到忽必烈如此暴怒，一旁的护卫纷纷跪地，生怕受池鱼之殃。不过平时默不作声图鲁尔这时候却提醒起忽必烈来。当然他也是硬着头皮，不过想到几天前见到的那个人，和今日手台中传来的消息，他也只能冒险行事了。 “哦？图鲁尔，你有什么要说的！”忽必烈盯着图鲁尔，看来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恐怕图鲁尔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图鲁尔单膝跪下，认真对忽必烈说道：“陛下，您刚才所说张珪杀了伯颜丞相，此事恐怕有诈。这事是不是张珪所为，此事真假还不知晓。如果是华夏社的离间之计，想让朝廷逼反汉人军侯呢？” 忽必烈摇摇头：“此事是真的，伯颜的亲兵在战场中受伤，躲藏在离伯颜不远的一处地洞中，亲耳听闻张珪大喊他杀了伯颜，而后张珪被华夏军带走。后来华夏军打扫战场，他将洞口用泥土掩埋，从缝隙中见到那张珪在华夏军中来去自由，帮助华夏军辨认我军将领尸体！真是，好一条小狗！”说完，忽必烈咬牙切齿的咒骂，不过想了想，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图鲁尔，并且示意让他看看，图鲁尔接过之后看了看。 图鲁尔心中大定，看来事情就跟传来的消息差不多，这下他不害怕了，继续说道：“陛下，如果此事是真的，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张珪为了保命杀掉了丞相，与汉人军侯世家无关。还有一种可能性。。。”图鲁尔有些犹豫，像是不敢开口。 “图鲁尔，说吧！”忽必烈也想听听他的意见，刚刚被他一打岔，暴怒的情绪倒是稳定下来了。 “是，陛下。此次战役很蹊跷，刚刚微臣看纸条上丞相的护卫所说，此战之前，伯颜丞相命人挖掘多处防炮地洞，可战前华夏社的火炮竟然将所有地洞全都炸了，这实在是让人疑惑。按道理来说，地洞位置乃是全军机要，且当时分兵驻扎，不可能所有军营之中都有华夏军的jian细。这样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丞相身边，将所有地洞位置悄悄报于华夏军！” 忽必烈今天是一惊又接着一惊，之前他说的只是气话，毕竟蒙古人的人口就那么多，要统治整个汉地，靠的还是汉军与军侯们，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杀了。可是再听图鲁尔这么一说，很多事情都被联系在一起。伯颜为何临走将阿术留下，为何伯颜与华夏军一战而败，为何张珪声称自己杀了伯颜！ 那就是汉人军侯早有异心，伯颜察觉了，可惜没有实证，便将阿术留下，然后自己带着张弘范最得意的儿子张珪，名为教导，实为人质。可惜这小贼竟然不知悔改，将伯颜军的地洞位置全部告诉了华夏军，这才导致伯颜军败！之前，张珪可能趁伯颜不备，将其刺杀！就在忽必烈脑洞的时候，图鲁尔在一旁更是添了一把火。 “陛下，这天下蒙古人的天下，还是华夏社的天下，对于那些汉人军侯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只要他们的利益不受损害就是了。当年，军侯们可以帮助咱们蒙古人灭金，今日也可以帮着华夏社。朝堂之上的那些文臣，更是如此。那郭守敬学究天人，可为什么造出的火器比那华夏社差的如此之多。我大元幅员辽阔，能工巧匠众多，不可能造出的东西不如华夏社啊！” 忽必烈听着图鲁尔的话，他心里也明白，图鲁尔说的不错。蒙古人席卷天下，除了蒙古人自己的强弓快马之外，最重要是诸路汉人世侯。成吉思汗时期出于对金作战和巩固北方统治的需要，在北方原金朝统治区设立汉军万户，任命汉地势力较大的地主武装头目为万户，使其分统诸路。这些汉军万户自治其辖境，统领兵民钱谷，并世袭其职，专制一方，朝堂和军中称之为世侯或者军侯。 忽必烈看着图鲁尔，意志有些低沉，开口说道：“我大元成立之前的大蒙古国，汉人世侯就已经世掌其辖区内的军、民、财等权力了。其中顺天张氏、真定史氏、东平严氏是世侯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三支。这些汉人世侯也必须向朝廷尽六项职责，即纳质、助军、输粮、设驿、编户籍、设置达鲁花赤。其中助军与否，最能体现世侯对朝廷是否忠诚，那些汉人军侯为了自家的利益，倒也是积极助战。 由于汉人世侯的大部分军队镇戍在河南和江淮一带，征伐南宋时，也是主力。不过那时我就看出来世侯们的忠诚不足，就将世侯军队分割在不同战线，以分解其兵力。征战阿里不哥时，我将史氏、张氏、严氏等河朔山东大藩军队中的精锐改编到他的武卫军中。 后来汉军久从征伐，率皆困弊，且损失严重。那些世侯们恐怕便起了异心。因为那些随从助军的世侯所拥有的军队，不足以作为他们割据的资本了。平定李璮之乱后，我更是顺利罢世侯置地方守备，汉人世侯只能征伐镇戍。” “陛下，那些世侯从割据一方的诸侯，如今只能听从朝廷驱使四处征战，心中不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为什么到此时才会发作？”图鲁尔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你告诉一个人一件事，和你提示他，他自己想出来，是两种不同的效果。在图鲁尔的引导下，忽必烈自觉已经掌握了一切，有些得意的回答道。 “以往我大元兵锋直抵天下，战无不胜，那些世侯们有气当然也只能忍着。可是如今有了华夏社了，那些贼寇擅使阴谋诡计，趁朝廷不备，打了几次胜仗，世侯们心里必然有了其他心思。另外，刚刚你也说了，为什么我大元实力如此雄厚，那郭守敬还造不出犹如华夏社一般的火器？ 恐怕这汉臣与世侯们早就已经联络商议好了，怕是我这项上人头早就成为他们和华夏社讨价还价的筹码了！”一边说，忽必烈还一边冷笑。 “陛下，让微臣带兵将他们全部杀了！”图鲁尔跳了起来，忠心耿耿的喊道。 “不急，以前是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心思，可是如今我知道了，倒是不怕了。这郭守敬是邢州学派的，朝堂之上掌握实权的汉臣也都是邢州学派。大都城中经过几次征战，汉军比蒙古兵还多。要是你今日将郭守敬杀了，汉臣与汉军联手，怕是下一刻他们就打开大都城门，恭迎华夏社了！ 不过既然我知道了，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他们蒙在鼓里了。图鲁尔，你派一人带着我的汗令，去江浙行省。到了之后，必须面见阿术，让他立刻将张弘范等一干世侯捉拿，同时将李恒手下的西夏骑兵全都征调到他麾下。让李恒去统帅世侯们的汉军。再命令李恒与中书左丞吕文焕，江浙行省左丞范文虎在江浙布防，阿术率麾下的蒙古与西夏铁骑日夜兼程北上大都，江浙行省政务交由夏贵处理。等到阿术一到，就是大都城中那些汉臣的末日了！”忽必烈收敛笑容，阴狠的说道。 “是，陛下！” 图鲁尔听到忽必烈的命令一愣，不过这与他收到的离间蒙汉的命令不矛盾，他立刻答应道。 就在忽必烈与图鲁尔商议的同时，大都城中的张弘范府邸也来了一个客人，此人急匆匆的进了张府没多久之后就离开了，之后又去了史家和严家，接着这三个世侯之间又派出多人前往城中其他小世侯之家。蒙古官员与色目官员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只是以往给这些世侯之家提供马车与马匹的商家忽然发现，自己的马车与马匹这一天卖出了不少。不过，在张府不远处的一座府邸中，一个人也在默默的观察着这一切。 “会长，那封情报已经顺利送进大内了，给一号的命令也通过手台给他了，伯颜护卫怎么办？需要不需要？”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敲门，入内，对着窗前的人影问道。 “不用了，只有活着的人证才会让人相信，死了，真的也就成了假的。你回去之后，时刻注意手台，看看一号有什么消息传来，要小心。咱们这是在刀尖上，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去吧。” 小厮抱拳离开，人影转身，正是华夏社的情报委员会会长沈东新，现在他正穿着大都城中最不起眼的汉人的服饰，一边看着离开的人影，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希望一切顺利，也希望一切都值得。这处辛辛苦苦的发展起来情报站，也该作废了。还是先走吧，不能给蒙古人留下太多痕迹。”说完，快步离开。 当夜，大都城中一处府邸失火，虽然有火龙队的奋力扑救，可依然化作灰烬。第二天，大都城中一家名叫宇恒记的粮店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