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节郭守敬(1)
沈东新走出宇恒记米铺,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熟络的跟周围店铺的掌柜,巡城的兵士打着招呼。不过他的态度很有分寸,既热情也有些敷衍,标准的生意人的嘴脸,不会给人留下太过热情的印象。在这大都城中,这样的商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一点都不显眼。 在外面打了一圈招呼,沈东新踱着步子,走到不远处的一座茶房。可以看得出来,沈东新也是这座茶房的老客了,不待他走进来,小伙计连忙走出来,将他迎了进去。等到沈东新坐定,一盘盘的小菜和茶水也就端了上来。 “各位听说了么,那华夏贼将河X南江北行省,呵呵,不知道将来如何喽。”茶房中,一个脸上有黑痣的生意人,旁若无人的说起话来。这句话一出,原本热闹的茶楼一下子安静了。有些胆小的人,连忙扔下一大堆纸钞,忙不迭的跑出茶楼。 原本就处于高压态势的大都,在经历过几次惨败之后,市井之内的气氛就更加紧张了。虽然元朝没有统一的特务机构,但是枢密院和警巡院的暗探也是不少。要是被这些人听到,估计在场的都难逃一死。 沈东新没有动,只是喝上一口茶,然后侧脸看了一眼说话之人,也没有说话。他有些奇怪,虽然元军几次兵败之后,底层的百姓对于蒙元统治已经不是那么有信心了。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是真的不怕死吗,沈东新觉得不是。 再看看那人,虽说是生意人的打扮,但是身体健壮,手指粗壮,眉眼间凶光直露。而且按照道理来说,现在这种情况茶房的老板应该出来阻拦了。可是沈东新看了一圈,平常应该寸步不离的老板不见了。 应该是蒙元的探子吧,这是想要钓鱼呢,沈东新看了出来。就在这时,茶房中还有些顾客,可能是胆子大,或者懵懂不知,似乎想要跟那人搭话。茶房外,脸上带着刀疤的菜农,穿着蒙古长靴的仕子,怀中似乎藏有什么的东西的行人渐渐围拢过来。 “诸位,如今这大元朝,大汗仁厚,百业兴旺,铁骑无敌,华夏贼只不过是趁着朝廷不备,侥幸偷袭而已!你这贼厮竟敢在这妖言惑众,今日老爷我就要把你送往警巡院,让你知道知道朝廷的厉害!”沈东新忽然站了起来,然后走了过去,一把抓住说话那人的衣领,将他拖拽出去。旁边那些人,看到这一幕,想要站起来,可再想想蒙元的残暴,一下子惊醒,纷纷默不作声喝起茶来! 再说被拉出去的那人也懵了,自己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办法,能够把那些对朝廷不满的人抓出来。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混蛋给破坏了,自己还没法明说。真是让他又气又怒,茶房外原本接应此人的蒙元爪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好停了下来。 这个两人推推搡搡的出了茶房,沈东新招呼米店伙计一声。听到自己掌柜的召唤,很快从店里出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计,还带来了绳索,将说话那人捆了个结实。接着沈东新带着人,押着那人向着警巡院方向走去。 目睹这一切的人,有的人眼中冒火,恨不得当场打死沈东新这个汉jian。有的人面无表情,只要有日子过,别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有的人大声嘲笑起说话的那个商人,只要有人倒霉,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就觉得开心。 只不过,人群中,有一个人似乎若有所思。那人正在茶房的雅座中,之前的喧闹他也听的清清楚楚。说话的那个商人,他也记得分明在哪个衙门见过。本来他也准备出来,将这事掩饰过去,省的不知道好歹的百姓受难。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东新的举动给打断了。本来,他也是很生气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这米铺掌柜,往日也曾见过几面。只是普通的商贾,但为何今日要做这出头这事。”这人低声沉吟道,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当天午后,沈东新面色灰败的从警巡院回到米铺,那些看热闹的邻居有些奇怪。这沈掌柜不是拉着人去蒙古人来领赏去了吗,可是为什么一副倒霉的样子。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被沈掌柜抓到警巡院的那人,原来就是警巡院中的人。现在,人家要定沈掌柜一个私通贼寇的名义,沈东新把身上所有财物掏了个干净,才从警巡院出来。但是这事没完,人家发了话,以后会多亲近亲近。 这下,大家伙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大部分都是幸灾乐祸,觉得这沈掌柜是拍马匹拍到马腿上,但也有心善的人,上门拜访了一番,替他想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宇恒记米铺掌柜沈东新一个人站在茶房之外,似乎等着什么人。直到日上三竿,远处走来一人。看到这人,沈东新赶紧跑了过去,一下子跪倒在地,口呼:“郭同知,救命!” 沈东新拜倒之人,正是蒙元火铳火炮监造,太史院同知郭守敬。昨晚,好心人给沈东新出的主意就是,找郭守敬帮忙。 原因是郭守敬虽然仕元,但是对于汉人百姓还是多有照顾的。先前大都城中色目人和蒙古人四处找汉人小贩的麻烦,郭守敬便让他们在自己府前摆摊,久而久之,竟然成了一处集市。商贩们有心报答,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做。怕打扰郭守敬读书,商贩们闭口不言,不做吆喝,谈论价格也都是小声,成了大都城中奇特一景。 所以,如果郭守敬愿意帮着沈东新去警巡院说一声,沈东新的麻烦也就是没事了。毕竟郭守敬现在负责整个大元的火器铸造,也算得上位高权重了。郭守敬正好每日也会在这茶房饮茶,沈东新这才如此行事。 再说郭守敬,早上去了火器工坊转了一圈,刚准备到茶房喝点茶,吃点小吃食,顺便打听打听昨日那个米铺掌柜的情况。结果刚到茶房门口,就看见那个米铺掌柜一下子跪倒。郭守敬眉头一蹙:“这位是沈掌柜吧,不知道为何如此。” “小人昨日犯了大错,还请郭同知救命!”沈东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接着将去到警巡院之后的情况说了一遍。
郭守敬听完却不默不作声,仔细的打量了沈东新几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沈掌柜,却不知你昨日是想要害人,还是救人。” 沈东新一听,心中一顿。不过再想想此人所做的事情,也就了然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制造一个光明正大接触郭守敬的机会,至于他有没有看出来,倒也不重要了。想明白,沈东新站了起来:“郭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倒是把沈某看穿了。” 郭守敬笑了笑:“我看沈掌柜气度不一般,昨日所为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该干的。生意人是和气生财,哪有抓人去衙门的。现在,沈掌柜的可以介绍一下你的真实身份了?” “呵呵,让郭先生笑话了。沈某确实不是什么米铺掌柜,乃是华夏社情报委员会会长,受我华夏社社长张准所托,前来大都联络郭先生。” 沈东新这一句话,将郭守敬震惊了。虽然不知道情报委员会会长是什么,但是能够被华夏社社长张准所托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更惊讶的是,此人竟然就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似乎一点都不怕自己这个蒙元高官。 “今日只是想见一见郭先生,可若是无事,想要结识郭先生这样的人物,怕是会被保护先生的蒙古武士怀疑。既然如此,那沈某就先行告辞了。”沈东新没有拖泥带水,深深的给郭守敬行了一礼,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他们在这说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沈东新跪地求援,郭守敬询问一番,然后沈东新行礼告辞而已。 郭守敬仔细的琢磨了一会,转身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身后,似乎有几个行人打扮的壮汉闪了闪,接着消失不见。郭守敬笑了笑,却是没有进茶房,抬脚向着警巡院方向走去。 “掌柜的,今日所为是不是太过冒险了。”米铺中,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对走进店里的沈东新说道。 “不妨事,火器坊的情况咱们也清楚了。周边戒备森严,如果强行破坏,大都也不是其他地方,蒙元的力量在这最为强大,很容易造成伤亡。再说了,现在火器坊之内,懂得铸造火器的工匠很多。就算是能够将郭守敬杀了或者绑走,拿走资料,也不能保证蒙元的火器不发展。但是如果能将郭守敬争取过来,那下一步的事情就好办了。”沈东新摸了摸衣角,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都发生这的一切,很快就会变成一份完整的报告,通过电波传送到大同的华夏社情报委员会,分析后传递给各负责部门,最后存档,若干年后过了保密期,才会再重见天日。情报工作就是这样通过一点点毫无关系的事情,最后连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