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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幕僚

    听主子这般一提,那旁的林mama也已颔首应道:“怎么不是好处多多哦!林间空地上播种下嫩草与羊吃,土层下面的草根刚好可以用来垩田。即不用咱们再寻人手,忙活这一桩了,倒是两全齐美。”说着面上愈发添了几分笃定。

    径自帮着方郑氏收拢了桌面上的书稿,边继续道:“听老奴那日与另两家,本就惯懂打理桑园的佃户细讲了之后,更引得这四家是吃惊不小。想来表小姐说的种草喂羊,垩田肥地,还可减少桑树的早衰的确不假!”

    “不单如此,以养蚕余下的老叶、残渣,一并投食与羊只,又可省下不少草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这旁方郑氏也不免,含笑点头接了一句来。

    此刻回想起,当日侄女与自己的那张生动图例,确实无需太多繁复之言,便让人一目了然。这般将羊放养在桑园里,即避免了杂草丛生抢了桑树的养分,又可在年底多添一份进项,何乐而不为?

    再则,多添了羊粪与草根这两样肥田之物在,还怕自家这三十六亩桑园,不够人手打理。单是追加肥力这一项,便可省却,另有羊只帮手除了杂草,才是两全齐美之法。

    想着自家昨日已在衙门入了档的文书,方郑氏不免过问一句,关于如今在别庄,给孩子们启蒙的女先生。

    “贺先生名下的那块桑园,可曾叫人帮忙移栽完了?”

    见主子问起那位名下的桑园,林mama已然面露喜色道:“亏得那位贺先生的娘家兄弟有些门路,咱们才以荒山的价钱,将那两片桑园中间的林地,一并拿了下来。就算去了那十两银子的酬谢,也是再划算不过的!”

    忙又比了一手势与自家主子:“既然人家肯为咱们的事出力,我们也不好亏待贺先生,所以就照着表小姐的意思,直接移了八成盛产期的桑树与她。至于佃户一事上,那位倒是不贪心,说定了与咱们一样出三成半与那几户佃农,叫大家伙偷乐了好半响!”

    “这就好,原先婍姐儿有意帮村她一回,我还担心此前借了后半年的束脩银子与她,方才顺利拿下那三亩半桑园,倘若再添佃户们的那份,只怕难以支撑到年底之时。”

    一旁林mama闻言,亦是同样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只怕还是他娘家兄弟们在暗中帮村了一把,要不然还真不敢如此行事的。虽说不用似咱们这般,每日里还要供一顿中饭与佃农们,可仔细算来那笔银子也是不少。”

    “当初婍姐儿有意拉她一把,想来也是看得分明,这位女先生倒是颇有些胸径!当年她夫君为官清廉也是不无道理,实在值得交结一二。本来他们姐弟交付与她也不过一、两年罢了,真要另寻一户这般的人家,不说万难,只怕也是不容易。所以,此刻得了婍姐儿的图例细看,也是不待考虑多时,便直言想要入一份股。”接过林mama递来的茶盅,吃了一口。

    继而微微一笑道:“也亏得咱们婍姐儿明白,既不叫咱们与她生分了,也可让两家互不关联。毕竟时日一久,易生变故也是常用。”

    “这话想必也是表小姐在卓家那事上吃了暗亏,才不得不防上一手而已。不过正如主子您提的那般,本就外姓人,眼下即便再是亲近些,日后可不敢断言半分。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何况贺先生这般顶多留在别庄两年时日的?”不紧不慢摇了摇头,却是不再言语了。

    就在这头主仆俩细说起圈地之事来,却不知另一边小院里,同样才交了功课,正准备提笔整理账目的婍姐儿,被女先生朗声唤住。

    “先生留了学生下来,不知所为何事?”

    见这不满十岁的灵巧丫头一脸的疑惑不解,这旁的赵贺氏不免略显为难道:“先生我虽提前借取了后半年的束脩,可到底这启蒙的时日也不会久长,就不知小姐可愿意留我在身边做一幕僚,如何?”

    “幕僚,还是位女幕僚?”若是寻常之人,一听之下必定惊得说不出话来,更何况还是位不满十岁的孩子。然而此刻站在赵贺氏面前的这位,却并非明面上所见的那般,的确是一乳臭未干的女娃娃。

    先前应了方郑氏之请,来为其娘家侄儿三人启蒙之时,哪里又会料到,自家原本再无退路可行之际,却遇上如此一户好人家。其中这让人眼前一亮的闺阁千金,更叫自己是喜爱非常!

    才思敏捷与她一个此生无缘科举之人而言,虽有些多余,却也正因如此,方能将一个优势运用在了经营之事上。就凭她能翻尽家中藏书,将桑园养羊互惠互利一桩,生动绘于纸面,便知其用心之深。

    只是她不知,其实早在旧年里,这位女学生的经营之能,便已付诸实施了。不过暗将自家名姓埋与幕后,不为人知罢了。

    直到如今,那中年牙郎还以为陆娘子与林mama是一对母女,与那溢州城中的霞光阁一般,皆不知其背后还有真正的主家在。要说这颜姓,本就是此处的大族,不敢说旁支数以千计,至少也位列这一方地界上七大姓氏之内。

    想当初,婍姐儿听闻后,便立马定下了往后出门在外,都以此姓自称。前世种种于此时回头无望的她而言,无疑就是最后一丝纪念。

    本来也想是否用上前世本姓,却在一阵失望之后,果断用了前世里老妈的姓氏。想到当初自家外婆常说的,其实当年自己这个意外颇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最后还是外公与爷爷一致定下了,这个将父母姓氏合二为一,才得了景颜这个名字。

    其实,有时自己也会为此嘟囔两句,该不会因为来得太过突然是个多余之人,所以才敷衍了事,索性就这么定下吧?

    不过,自己也没料到,来到此世在外行事之时,却会以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颜字,作了化名的姓氏。的确是世事难料,倘若还能回去说与人知,或许也会同自己当初的心情一般无二。

    半响踌躇后,心中忐忑的赵贺氏便听了一声,令自己惊喜万分的答复:“可以,只不过眼下我自知年岁尚小,也行得什么大事,先生又要同我姐弟三人启蒙。但不需几年,学生定有实力再请了贺先生常驻家中,辅佐身旁。”说着便执弟子之礼,唱了个肥喏。

    说罢正事目送婍姐儿出门,才开始收拢书稿,一路往自家去。明日刚好是半月一回的休沐,本来自己听说这家启蒙,不单有二两银子一月的束脩可得,他家的长辈还同样是一寡居之人,才使得自己安心不少。但在经历了这此后的种种,她赵贺氏不仅庆幸当日未曾一口回绝,自家嫂子的好意。

    果不其然,是个门风端正的好人家,而在亲耳听到方家七夫人的一番言语之后,更是深信此举不错。倒不如自家能与方府有些关联便可保得孤儿寡母,不受族中那些虎视眈眈之辈的窥视,却可顺势有了一份倚仗。

    而此刻对于她赵贺氏而言,这份倚仗并非是那方家之势,而是邻近那姑侄俩名下桑园一侧的那三亩半。自家祖上也是耕读人家,只是能够顺利入仕者寥寥无几罢了。

    倒是自家的亡夫,却是位真正任过一方父母的,只可惜积劳成疾终不得治,未过而立便已撒手人寰了!

    徒留下孤儿寡母,被受欺凌。幸得母家兄弟几个,都有些能耐才堪堪保下了,夫君留于母子三人的水田一块、小院一座。

    自当日来东翁家中授课,便已托付给了跟随亡夫多年的一对老夫妇,看顾两位小主。每当授课时,赵贺氏也难免心中感叹,自家两个孩儿也不过仅比那对小兄弟俩,大了两、三岁而已,却不得不跟着自己这个寡母,辛苦过活。

    然而当自己获悉了,他姐弟三人所遭遇的不幸后,却是讶然许久都不曾吐露任何一字来。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为不堪的,好歹自家两个孩儿还有生母一旁看顾,可那姐弟三人若没有这么一位姑母牵挂,又有何人会援手一二?

    心中叹息连连,正抬手打了两下门,就听得屋内传来自家兄弟的朗声高呼:“可是二姐回来了,快来瞧瞧,你兄弟我今日稍了什么好东西来与外甥们。”

    这旁慢了一拍,忙又转身将手上的书稿交于老家人,这才含笑进了正屋:“还有莫要惯坏了他们才好,月初时不是送来了半套文房四宝与他们俩,如今配上家中原有的,已经齐整了。哪里还需……。”

    此时眼光落在一旁的桌面上,不禁有了片刻的迟疑:“三弟这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又将自己的私房银子,胡乱花在你外甥身上了?”

    “哪里是什么私房银子,都是这回咱们帮着你那东翁圈下那片荒地后,人家另谢了老主簿的十两银子。而我虽没要那份银子,可老主簿却是另许了一套他当年应试的书稿,算是补偿。”

    “这到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