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相敬如冰
一 琉璃宫中，虽然已经入夜，男人眼中仍然充满专注。 宫灯的光照在他脸孔上，挺秀的五官灿然生辉，淡银色头发被金冠束住，仍然有细腻的发丝披散，一身淡银色衣衫，越发衬托眼前的人温润剔透，宛如最美的温玉雕刻而成，而无丝毫瑕疵。 眼前的他容颜温文尔雅，只是脸上严肃的表情却叫人望而生畏，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更凝聚淡淡的寒意。 只是虽然如此，隔着轻纱，女子如秋水一样的眸子仍然痴痴的看着他。 曾经这个男人只是被代称为白狐的男宠，但是如今男人卑微的身份自然无人提起。得到女帝宠爱的他不但被赐名白予靖，更和女帝哥舒妩眉并称双帝。 大臣的反对之声如潮，可是女帝坚决的态度却是无人敢反驳。哥舒妩眉对身为男后的白予靖宠爱无比，自然听不到忠心大臣的谏言。 到如今，白予靖作为雪帝执政已经是第三年，更已经和哥舒妩眉五年夫妻。 如水般回忆涌上女子心头，哥舒妩眉不曾留意，她虽然躲在轻纱之后，一双镶嵌珠玉的绣鞋已经悄悄露出。 “女帝——” 白予靖皱着眉毛，他虽然想对这个女人视若无睹，只可惜却无法做到。 那种灼热的视线，使白予靖无法安心坐在位置上继续处理政务。 他的冷淡也是哥舒妩眉早就习惯的，曾经这个俊美的雪帝用那样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哥舒妩眉想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却并非白予靖的错。 夫妻两人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了，可惜这一切却都是自己的错。哥舒妩眉心中这样的说。 本来以爱才之心提拔少年时候的白予靖，可惜却情不自禁，被白予靖所吸引。明明知道白予靖有心上人的情况下，用条件交换换得白予靖在身边，夺走了他跟情人的幸福。 这样的自己，也许真的很糟糕，却也确实是典型的帝王作风。 手中握着无上的权利，能够完全掌握别人的未来，而可惜的是，她缺乏了自制力，无法克制本身的欲望。 就算是女人，也是同样的。 哥舒妩眉叹了口气，从纱幕后面缓缓走出。 灯光下青离王朝的女帝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郎，浑身的珠翠遮掩不住她绝美的容颜，一双细长的凤目中含着淡淡的忧愁和柔和。 十岁就被迫登基，少年老成的她注定不会有多少快乐。 历代的青离女帝宛如被诅咒一般，英年早逝，故此亦有几代女帝放荡形骸，不理朝廷，然而哥舒妩眉却并非如此。 她自幼聪慧，沉着机敏，素来被朝中文武百官称赞，又因为性子宽和不失主见，实在是一名难得的仁君。 从来不曾放纵自己，克尽君王的本分，一切却在遇见白予靖时候结束。 那时候十二岁的少年跪在哥舒妩眉面前时候，少年青涩而倔强，虽然只是男宠之身，然而背脊却是挺直，坚守自己的骄傲，一抬头，不常见的冰蓝色眼眸却迷惑了哥舒妩眉的心神。 只是权倾天下的女帝却无法得到自己所欲得到的爱情。 人前威仪的女帝站在白予靖面前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人。 但也许是自私的报应，白予靖在有心上人的情况下被迫迎娶哥舒妩眉，虽然得到了哥舒妩眉赏赐的尊荣，却并没有回应哥舒妩眉的爱情。 他还是爱着旧情人，在哥舒妩眉绝世姿容和滔天权势的诱惑下，将哥舒妩眉的温柔体贴视若无睹。 哥舒妩眉知道他心中永远有那个女人。 因为被最心爱的男人冷落，所以止不住的心酸难受，但是女帝的尊严也不能叫她太过于放纵自己的情感。 “天色已经晚了——”哥舒妩眉低声说道。 “我已经叫御厨房准备了晚膳，今天我想跟你一起吃。” 声音柔和，哥舒妩眉眼中更带了淡淡的恳求。 她对白予靖的关怀无微不至，只可惜白予靖并不领情。 白予靖却没有察觉，虽然哥舒妩眉每日打理他的三餐，被拒绝了很多次之后，哥舒妩眉已经许久没有亲自来要求共进晚餐。 他更不曾发现哥舒妩眉温暖琉璃色眼眸中的一抹期待。 白予靖皱起眉毛，难道哥舒妩眉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见到她？ 况且，今天他早跟她约好，不过却是另外一个她。 他无视哥舒妩眉眼中的期盼，淡淡说道：“不用。” “女帝还是自己用餐吧，我还有事要做。”白予靖收回目光，头也不抬。 声音沉润沙哑，空气中散发淡淡的墨香。 哥舒妩眉心中涌过一抹酸涩，琉璃色眼眸呆呆看着眼前男人。不由得为那冰山似的俊美容颜所迷惑。 白予靖对她的冷漠虽然叫她伤心，哥舒妩眉却仍然情不自禁的迷恋这个男人。 然而自己若注视得他太久，白予靖也会流露出不耐烦。 在白予靖还没有表现出不舒服时候，哥舒妩眉亦收回了自己目光。 每次都称呼自己为女帝，哥舒妩眉并不舒服。 犹自记得当年，少年腼腆的一笑，在自己逗弄下，却再三不肯直呼自己的名字。 “你是女帝，臣下如何敢冒犯？”少年的眼眸之中写满了认真和尊敬。 而那时候，戴着皇冠的美丽女孩儿缓缓露出笑容：“这里没有别人的，你叫我也没有听到，从小除了母后，都没有人叫过我名字。现在母后都死了很久，如果你不肯叫我，那只怕我到死也听不到别人叫我的名字呢。”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关切，叫哥舒妩眉脸颊上涌起一丝热流。 “妩，妩眉——”少年慌慌张张的叫出口。 只是一个名字，却宛如春风一样吹过哥舒妩眉的心头，这种甜丝丝的感觉，她似乎从来没有品尝过。 “以后没有人在都那么叫我吧。”或许只是一个称呼，已经足以叫她为之心动了。 少年时候的情窦初开，叫哥舒妩眉拿起相思木梳，轻轻梳理头发，不自觉又想到白狐那英俊秀美的容貌，心中宛如喝了蜜一样甜美。 只是在白狐偷偷告诉自己的秘密之后，才令哥舒妩眉品尝到从来没有品尝过的滋味。 记忆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眼前这个沉稳的，神色淡淡的男人和过去那位少年截然不同。两张相似的面容恍惚间交错，叫哥舒妩眉为之失神。 扭头正准备离开，却听到白予靖唤住她：“女帝——” 那声音里微微带了些迟疑，似乎还包含一些莫名的感情。 哥舒妩眉心中骤然浮起了希望。莫非在白予靖心中，还是对她有一丝怜悯？或许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白予靖愿意陪陪她。 “我今天大概会忙到很晚，就在凤舞殿中歇息。” 宫中两位王办公之处分别是凤舞殿和凰腾殿，政务繁忙的时候，主子亦会就在殿中住宿。至于两人共住的寝宫则是未夜宫，其实两人同在时候非常的少。 一句话打碎了哥舒妩眉内心的希望。 扭过头去，一语不发离开，她很少在白予靖面前露出生气的端倪，这不免叫白予靖有些异样。 虽然对哥舒妩眉有些冷淡，可是自己平时就是以这种态度对她。 可是为什么，看到哥舒妩眉生气的样子，自己内心却闪过一抹不安？ 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觉，白予靖也不会因为哥舒妩眉突然来的脾气坏了心情。 只是回忆起来，今天哥舒妩眉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白予靖压下了内心的烦躁，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之所以心神不宁，只是因为哥舒妩眉的突然到来，叫他以为哥舒妩眉知晓了自己另外一个约会而已。 一想到那个她隐隐含了痛楚的眸子，白予靖内心就闪过撕心裂肺的疼痛。 女官夜莹忍不住劝说哥舒妩眉：“陛下也不必等雪帝陛下，可以先用晚餐。” “不必了——” 回应夜莹的是哥舒妩眉的咳嗽声，本来有些苍白的脸，涌起了一抹潮红。 “陛下似乎已经病了，不如我去宣太医给陛下看看。” “不用了。”哥舒妩眉墨色的眉毛皱起来，露出一点小女孩的任性，坚决和温柔交织在一起了，抿着嘴唇说道：“没有关系，我自幼就练习玄龙真气，区区风寒，根本不必大惊小怪。再说——” 她声音低下来：“我也想静一静。” 夜莹低声应了一声是，她服侍哥舒妩眉很多年了，心中当然极关心她。 陛下外表看起来很坚强，可是实际上她骨子里还是个很容易受伤的小女孩儿而已。夜莹压下了内心之中一抹心痛。 雪帝这样对待哥舒妩眉，也许真的太不应该。 这样对一个女人，未免太残忍了。明明是哥舒妩眉的生日，她惦记的却是白予靖爱吃的菜。 主动前去相请，结果得到的却是白予靖的拒绝。 作为夫妻两个人之间如此冷淡，可是丈夫也不应该不记得妻子的生日。 况且夜莹还知晓更残酷的真相。 哥舒妩眉看着夜莹并没有退下去，眸子里也有些好奇。 “夜莹，你还有事情吗？”哥舒妩眉疑惑不解。 夜莹一咬牙齿，跪了下来:“陛下恕罪，是夜莹知情不报。陛下可知道，雪帝今天，已经约了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