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黄的眼睛
玄麒跑去开门，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在叔叔办公室里见过的稍高些的男人。 “看来没事了。”他朝我点了下头，说道，“我叫沈天晖，我和巫炀，是你们爷爷的朋友。” 我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印象中，爷爷几乎是没有朋友的。 沈天晖接着道：“你们打过我的电话吧？抱歉，我没有接到。” “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我说。 他没有回答，走到书房门口，细细地端详起门框来。 “应该已经很浅了。”巫炀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惬意地靠着。 “到底怎么回事？”我加重语气，再问。 沈天晖抬起头，笑笑说：“别着急，先把狐皮拿出来看看。” 我没动，心里有些恼，想你直接说就可以了，何必故弄玄虚，玄麒倒是没在意，拿了箱子麻利地打开，巫炀走过去，将狐皮整张摊开在地上，接着便听到玄麒很响地吸了口气。 低头一看，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狐皮颇大，身长有一米左右，银白色的皮毛蓬松、亮泽，没有一丝杂色，而那直铺到我脚下的尾巴，几乎与身长相等，被巫炀孔雀开屏般展开——九条，竟然有九条！ 楞了一会儿，看到玄麒开始翻尾巴根部的皮毛，大概是想找接缝之类的，我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 “这是真的。”巫炀说。 “九尾狐？”玄麒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天晖蹲下，摸了摸这几条尾巴：“真的是九尾狐啊。” 巫炀又坐到了桌后的椅子上，说：“九尾狐是一个介于妖和仙之间的种族。他们的皮毛有金银红三种颜色，金的是皇族，银的是仙族，红的是妖族。” 顿了下，然后指着自己的手背，对我说：“你看到这里的图案了吧？是九尾狐的图腾，每只狐狸身上都会有，传说是生长在他们结界里的一种奇特的莲花，九片花瓣殷红如血，千年开花，每吃一片花瓣就能增长一百年的道行。” 我完全听傻了，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这个……是不是你说的纹身？”玄麒忽然问我。 我点头，根据记忆画出了大概的形状。 巫炀凑过来看了看，继续道：“对，就是这个。本来，传说只是传说，但大概十年前，真的出现了这样一朵花，于是，有去要的，去偷的，去抢的，还有去联姻的。不过狐狸们觉得这是神物，不想动它，之后，就更混乱了。” “战争吗？”玄麒看起来听得津津有味。 “嗯，差不多。”巫炀点点头，“反正当时相当热闹，一开始狐狸还耐得住性子，只是把来的打发走，在狼族杀了几只小白狐狸后，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场混战也就慢慢演变成了狼和狐狸的战争。” “这皮……”我觉得他有点跑题了。 “我正要说到。”他打断我，“双方势均力敌，两败俱伤，狐狸退到某个地方躲了起来，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拿到的，反正，这朵花，现在就被封印在这张皮里。”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难以置信的事情接二连三，我脑子里一片混沌。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玄麒嘟囔着。 “你没看到？”巫炀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惊讶，然后低头想了下，突然转过来直直地盯着我。 我被那双眼睛看得发毛：“干什么，别这样看着我。” 他没说话，走到我面前，低头凑近了看着我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这双眼睛显得更诡异，完全没有杂质的金黄色，裹着乌黑的纺锤形的瞳孔，眼珠的最外围有一圈极细的黑线，使眼珠和眼白界限分明。 我心里越发毛起来，急忙退后一步，侧过头不敢再看：“麻烦你快把隐形眼镜拿掉吧，这样的颜色很吓人。” 话音才落，他的脸色就完全变了：“什么颜色？” “黄的，金黄。”我说着，看向另外两个人想得到赞同。 “你眼花吧。”玄麒却第一个否决，“明明是黑的，和我们一样。” 眼花？我闭眼，揉了揉，再睁开，还是金黄的，然后换了几个角度看，还是金黄的。 巫炀拉住我：“确实是黄的？” “是的。”我很肯定了，“而且，中间……呃……不是很圆……” 他放开我，忽然又笑起来，然后对沈天晖说：“我知道老爷子为什么那么笃定，说我一定会帮忙了。” 顿了顿，又说：“遗天珠在她的眼睛里。” 这下轮到沈天晖变脸色了，甚至还结巴起来：“她……她……她……天瞳？！” 巫炀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青鸾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玄麒也凑过来想看。 “传说中的好东西。”巫炀又想和我对眼，被我迅速躲开，“据说是女娲补天后遗留的一颗圆石，修了几千年有了灵性，最喜欢附在生灵的眼睛里，被附上的眼睛称为天瞳，能看到很多本来无法看到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我不需要，拿走。”我想，这不会真的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也只会惹来麻烦。 巫炀忽然出其不意地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和他对视，眼里有杀意稍瞬即逝：“想要取出遗天珠，要么我把你的眼珠挖出来，要么就杀了你。” 我一窒，愣愣地看着他。 随即他想起了什么，“啧”了一声松开我，转过身道：“老爷子真狡猾，让我答应不要伤你们，我不想蹚这趟浑水都不行了。” 见我们都没听懂，便继续说：“狼族找上门了，花在你们这里已经不是秘密，想要的人太多，我不想掺和，如果只是抢花，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不管怎样都不是我伤的你们。但是，青鸾身上有遗天珠，我就不能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动她，珠子，我志在必得，虽然现在拿不到，可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谁想要花，给他就是了。”玄麒这句话，显然没有经过大脑。 “你想想，这么多人想要的东西，谁会明目张胆地说我拿到了？”沈天晖摇着头说，“要来的，都是偷偷地来，而且肯定不会找你谈判，只会使用武力，他们是不会相信你对这个没兴趣的。” “狼族什么时候来过？”我突然意识到刚才提到的事。 “撞门的。”沈天晖指了指门框，“有老爷子的护宅符，所以进不来，引你出去以后，又被匕首吓跑了。” “真的是符咒？”玄麒一下兴奋起来，“爷爷厉害不？” 沈天晖笑了笑，敷衍地回着话。 “既然是九尾狐的东西，就拿去还给他们吧。”我对“爷爷是不是个厉害的道士”的话题没兴趣。 “我说过，躲起来了，找不到。”巫炀耸耸肩。 我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真的会有很多妖怪来抢这个东西？” “对。”他一点头，笑笑。 “你和妖怪很熟吧？”想到日后可能是完全没有太平的日子，我有点头痛，说话也开始不经大脑起来，“要不你去和他们交涉一下，说我们不想要这个什么花，让他们拿去自己分了吧。” “不可能。”他还是笑笑，“妖怪大都不相信人类，他们不会认为你拿出来的是真的东西。再说，这是银狐长老的皮，里面封的是九瓣血莲，两样东西都是狐狸的圣物，这样随随便便送掉，他们会吃了你们的。” “那就让他们来吃了我们吧！”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让我涌起一阵烦躁，声音不禁也大起来，“天天看到妖魔鬼怪的日子我过够了，这鬼东西不要放在我们这里，我不想看到更多，让他们来吃，来吃！吃了最好，一了百了！” 玄麒吓了一跳，过来想安慰我，被我一把推开：“爷爷就是个普通人，他不是什么得道高人！” 我只觉得火气越来越大，便转向沈天晖，几乎吼起来：“还有你，带上你这个喜欢故弄玄虚的朋友给我滚出去！爷爷不会认识你们，滚出去！”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花，定睛看时，巫炀已经消失了。 “他……”我呆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也完全忘记了发火。 “他不是人。”沈天晖笑笑。 “那是什么？”好荒唐，我几乎要笑出来。 “妖怪。”沈天晖说，“是什么妖怪不知道，他不肯说。” 玄麒也是呆了半晌，转头问我：“你确定你看清楚了是黄色的眼睛？” 我点点头。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的眼睛原来是金黄的。”沈天晖看起来也很想过来跟我对眼，“有了遗天珠就是不一样。” 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到了某个奇怪的地方，但看看周围，又完全是自己熟悉的环境。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以前过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而现在出现的这两个人，又到底是谁？如果我问，他们会告诉我吗？想着想着，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接下来，真的会热闹起来。”巫炀的突然出现，把我和玄麒又吓了一跳。 沈天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着他握成拳的右手，问是怎么回事。他摊开让我们看，只见手心里有一只死了的小飞虫，全身都是透明的，仿佛玻璃制成的一般，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狼族的无影虫。”他甩手把虫扔在地上，踩了踩说，“跑了一只。看来，遗天珠也不再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