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流霞的劝诫
看贪狼的样子,我的心情一下由悲伤,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哭笑不得——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没说几句正经的呢,就又原形毕露了。看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人类的生活,不知不觉中,竟变得这么爱看电视。 这以后,总算感觉稍微轻松了些。 洗了碗,又把自己收拾干净,看到客厅里的,电视开得很大声,而贪狼,则已经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天晖照例在忙自己的事,见我出来,抬起头来说:“早点休息吧,等一会儿,我会给秦兰打电话。” 我点点头,觉得有些吵,就打算把电视声音调小些。 谁知,拿起遥控器,才刚按一下,贪狼就醒了。 “谁?”他“噌”地弹跳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抬手就是一爪子。 就算不是这么突然,要躲开贪狼的攻击,对我来说也是不太可能的,尽管已经下意识地往后退,但那手指还是离眼睛越来越近。 好在下一刻,面上一阵微风拂过,有什么东西飞来,不偏不倚,正打在贪狼的手腕上。 “哎哟!”贪狼缩回手,清醒过来,惊呼倒不是因为疼,而是终于看清了他要袭击的人是谁,“你没事在我跟前晃来晃去的干什么?” “电视声太大了。”我没料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有些傻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我还要看呢。”他劈手夺过遥控器,随便换了个频道,犹自带着一脸心有余悸。 我同样被吓得不轻,想这一下要是抓到,即使眼睛不瞎,怎么也会破相。 窗台的方向,传来巫炀的轻轻一哼。 贪狼朝那边白了一眼,嘀嘀咕咕地表示不满,但大概是觉得自己有错在先,又不敢太过大声。 “真的很累的话,回家去睡,别在这里,倒成了个祸害。”巫炀说话很不客气。 贪狼不高兴了,刚想顶回去,就被沈天晖打断:“算了算了,敌人随时随地会出现,贪狼也是因为太过戒备,没事,都没事了。” “是啊,我没事。”当然,我也是不希望他们吵起来的。 巫炀又闭上了眼睛,谁都不理睬。 贪狼撇撇嘴角,转过头来仔细看我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真的没事。”我笑笑。 贪狼舒一口气,站起来伸个懒腰:“算了,回去吧,省得那女人念。” 然后,“啪”地关了电视,瞪一眼巫炀,转身走了。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我忽然觉得,这一天可真够漫长。 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看到玄麒的房门敞开着,他正坐在电脑前,愣愣地发呆。我心里一紧,很想去看看,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下比较好。 还是早点睡吧,太累了。 躺在床上,身体和眼皮无比沉重,脑子里却异常活跃,乱糟糟的,也没个具体的想法,就是怎么都无法入睡。 回想贪狼刚才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就是不能释怀,不管怎么样,流霞和妙妙都是因为我才落到这样的地步,我实在无法像幽馨族长那样淡定、超脱、看透生死。真是不甘心,即使是个百无一用的普通人,即使可能会死,我也希望昴星尽快出现,让这一切有一个定论,让我们能找到那幕后的黑手,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接下来的日子再一次风平浪静,只是原本没心没肺的玄麒变得心事重重,沉默很多,经常一个人低垂着头坐着,手里拿着只玩具老鼠发呆。看他这样,我心里非常难受,真想和他一起,再抱头痛哭一场。 流霞有好几天都没有在学校里出现了,男同学们纷纷传说是请了病假,于是,来找我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说的话也大同小异,无非想打听情况,最好是能问出流霞家在哪里,好方便他们去探望、献殷勤。 我被扰得不胜其烦,心情愈发糟糕,到后来,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一有机会就翘课。而此刻的玄麒,不再像以前那样做什么事都要跟着我,在回不回家,上不上课这些问题上,显得十分无所谓,反正像具行尸走rou,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在愣神,所以,大部分情况下,溜回家的便只有我一个人。 这天,才上了一节课,就看到教室门口又有男生探头探脑,我一下烦躁起来,跟玄麒打声招呼,趁着那些男生还没有开口找我,赶紧像躲什么似的溜了回去。 “你这样下去,考试的时候怎么办?”沈天晖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看到我,不无担心地说。 我没做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最近,天一直不太好,这不,又是一阵濛濛细雨,院子里的枇杷树被雨一淋,叶子上湿漉漉地泛着光,显得格外精神,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始终觉得胸口发闷,即使大口叹气也无法缓解,脑子里更乱,千头万绪的,一会儿抱着雄心壮志要替妙妙和流霞报仇,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累赘,一会儿暗暗叨念着昴星快点来吧,一会儿又觉得无比的不安和害怕。 这样的胡思乱想到底持续了多久,自己完全不知道,只是在稍微回过神来时,猛然间觉察到身边有人,大骇之下,也顾不得看清是谁,只知道拔出匕首就刺。 “别怕,是我。”定睛细看,抓住我手腕的,居然是流霞。 我有些意外:“你怎么进来的?” 她松开手,打量了下四周:“这幢房子,不管那间房间,我都能来去自如。” 我略微点头,不想多说,只关心最重要的事:“闭关研究,有结果了吗?” 她摇摇头:“没那么快。我来,是想说一声,寒冰拿来了,妙妙的身体没有问题。” “哦,没问题就好。”尽管不算意外,我还是有些失望,“玄麒在学校,巫炀和沈天晖在客厅,我去叫他们。” “等等。”她随即阻止了正要去开门的我,“我不想见他们,只想跟你聊两句。” 紧接着,看了看我,笑起来:“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有些话题是女人之间的,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我也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我的疑惑和戒备有这么明显吗? 流霞随手拉过电脑台前的转椅坐下,肘部撑在扶手上,支着腮,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喜欢巫炀吗?”就这样过了足有一分多钟,她终于开口,问了一个不久前才刚刚问过的问题。 “不是说过了吗,没有的事。”不明白,她既然已经认为自己是个“胜利者”了,为何还要纠结于此。 “是吗?”流霞笑笑,“可是,我倒觉得,他是非常喜欢你的。” 这话使我的心一阵狂跳,脸在瞬间变得guntang,既欣喜,又不太相信,不禁仔细观察起流霞的表情,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在耍我。 而对于我的反应,她并不觉得意外,再次笑笑,自顾自往下说:“不管是不是两情相悦,总之,你们是不可能的。” 果然,只要话题是关系到巫炀的,她就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他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听没听过?”流霞略微弯腰,向我凑近过来。 是,巫炀曾经说过。 流霞见我始终没有吭声,又是一笑:“他已过了千年天劫,再活千年,也不是不可能,而你呢,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纪,没有修为,毫无法力。若是你们在一起,再过二十年,你便是一个中年妇女,他却还是和现在一模一样,你觉得,他会继续喜欢你吗?退一步,就算到时他仍是喜欢你的,那你呢?你愿意让他看着你一点一点衰老吗?” 我无言以对——她说的这一切,我从未想过。可能是因为巫炀平时的样子看起来与普通人差不多;可能是因为生命时刻受到威胁,我无暇考虑更多;也可能是我在潜意识里就根本不愿意去记住他是个妖怪的事实。 流霞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不要忘了,他身上背负着全族上下的性命,虽然答应过你们的爷爷,不会伤害你们,但也总是要拿到遗天珠的。你想想,若是到了最后,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是他的承诺重要,还是他族人的性命重要?为了遗天珠,你觉得他是会直接杀了你,还是生生挖出你的眼睛?” “违背承诺是逼不得已,至少,他能给我一个痛快。”我想,巫炀会直接杀了我。 流霞定定地直视我的眼睛,那柔软的手,突然抚上我的脸颊:“不会,都不会,你身上有乌日印,他是不能对你动手的,你,只能自裁。” 话音刚落,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紧接着,眩晕感阵阵袭来。 她的话,一点没错,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巫炀不得不对我动手,那么,自裁,确实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只有这样,巫炀才能不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才能救出他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