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风起(2)
绛紫使了个手势,丫鬟们纷纷退出了耳房。 “小姐,秋云,秋云想对您图谋不轨!”尽管声音嘶哑,绿萝还是一遍遍的强调:“她想买通我,我不从,她就想杀了我!” 沈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绿萝,这事我已经知道了,秋云那里,我另有处置。你现在安心养伤,等过几日,我再好好和你说这事。” 见二小姐早有计较,绿萝放下心来,方才折腾这一会也着实累了,躺下去就合上了眼。 沈宛等到她呼吸变得均匀,才替她掖了掖被子,离开了耳房。 “秋云的事,你找个机会和绿萝说说吧。”沈宛吩咐绛紫:“也不能让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到时候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绛紫应了一声,找了个机会去耳房和绿萝说话。 沈宛则去见了沈晔,有些事,她还是需要弄清楚。 自那日从周家回来,沈晔一路上心神不宁,这几日都没有出门。沈宛也知道这些事一时半会很难接受,是以并没有立刻去打扰他。 谁知道沈晔却不在书房里。 守在外头的小厮知道侯爷看重二小姐,忙解释道:“几个庄子上的庄头和铺子里的大掌柜都进京了,侯爷亲自设了酒席招待他们。”他们带来的,通常的沈家一整年的收成。沈宛不敢打扰,自己在后院转悠,四处看看风景,顺带等沈晔回来。 这沈家后院的风景,她已经看过无数遭了。四四方方的院子,将她禁锢在其中,连看出去的天,都是四方的。 而那些现代的记忆,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古代人。 到底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沈宛一阵心慌,在这冷风口狠狠吸了几口气,似乎这样,就能排遣心头的烦闷似的。 沈晔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听了小厮的通报,他沉默了片刻,才吩咐人去找二小姐。小厮没有看出这其中的异常,一溜烟的跑了。沈晔却背着手,立在窗前,目光穿过窗棂,穿过远方的屋檐,层层叠叠,不知落在了何方。 “父亲!”沈宛进了书房,行了个福礼,“您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远方。”沈晔回头,指了书案前的红木椅子,“坐下我们说话。” 沈宛侧坐着,抬头瞥了他一眼。沈晔眉宇间都透着心事重重,似乎有未解之事。 “父亲,您可是有什么事要问我?”不用想,沈宛也知道他的迷茫来自于自己那日对镇北侯所说的话。 沈晔凝望着她,眉头微蹙,片刻后,才说道:“建王远在江南,你在京都,如何得知这事?又如何能作此判断?”他的声音虽然平和,语气却透着几分急促。似乎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毕竟才十二岁出头,这些事,原本和你毫无关系。” 这是在担心她? 沈宛心中一暖,恭敬的答道:“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是大伯母露出了马脚。”此话一出,沈晔脸色微变,强忍着没有说话,耐心听着她的解释。 “大伯母进门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您应该很清楚。尤其是现在她有了宝哥儿,更是一心一意敛财,想要为宝哥儿攒下一份家业。可是她最近,出手大方了不说,甚至还送了几个丫鬟来我身边。”沈宛顿了顿,看了沈晔一眼,“丫鬟您想必也见过,都是桃眼杏腮,很漂亮。”言下之意是要花不少钱。 沈晔神色变了又变,嘴角嗫嚅着,没有说话。 沈宛索性抛出了一个大炸弹,“上次遭贼的事情,也是假的,是我屋子里的秋云,也就是大伯母送来的丫鬟,想要买通我的贴身大丫鬟绿萝,被拒绝以后,才下的狠手。”说着,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母亲临终前,给我留了几件首饰,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建王认定我手上有好东西,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来夺。” 说着,很无奈的看着沈晔,“就是赤金手镯和几朵头花,东西虽然贵重,可哪里值得费这样大的心思来抢?” 沈晔也不是那愚钝之人,只是这么多年的富贵闲人生活让他更多的时候很少深入思考问题罢了。他很快就抓住了重点,“那,你母亲的病......”透着几分迟疑,到底是不想相信最后的那个真相。 沈宛垂下了眼睑,“秋云被抓住后,什么都招了,是大伯母下的手,还买通了牡丹和杜鹃。若非秋云,只怕我现在还不知道,居然就因为母亲的遗物,被建王盯上了。” “砰!”青花瓷茶盅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裂缝如一张嘲笑的嘴,在嘲讽着书房里的人。 沈晔气的浑身发抖,“这个毒妇!我现在就让人绑了她,让她也尝尝那种痛苦!” “父亲请三思!”沈宛三两步冲上前,抱住了沈晔的胳膊,“建王如今还未起事,若是我们贸贸然露出了马脚,恐怕他第一个下手的就是我们沈家了!”沈家虽然是侯府,可建王却是皇帝之子,两相比较,悬殊太大。 沈晔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一时火气上来了,难以抑制,闻言闭上了双眼,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要见那个秋云。” 沈宛点头,“我立刻就让她来见您。”深深叹了口气,又说道:“以大伯母如今的地位,怕是根本不知道背后的指使者是建王,她不过是收人钱财罢了。可就为了这钱帛,害了我母亲的性命,这事是无论如何不能忍的。”想了想,到底没有把沈知扯进去,“如今还不知道大伯父是否知道这事,您也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沈晔气愤难平,在屋子里转着圈子。 秋云很快就被人带来了。 沈宛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出了书房,将空间留给沈晔。有些话,即便是女儿,她也不好去探听。 一直到晚上,秋云才从书房里出来。脸色苍白,人摇摇晃晃的,几乎站立不稳。 沈宛没有派人去打听,而是让人留心沈晔的动静。 可是接下来几日,他完全没有出门,根本毫无动静。越是这样,沈宛越是担心,只寻思着要找个时间去安慰安慰他才好。 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周家的mama们送来了江清颐的信。
沈宛也想知道江清颐在皇后面前说了些什么,屏退了小丫鬟,就急急忙忙拆了信。 信中只说了些很平常的家常话,可中间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她见到了皇后和那两只狗,很可爱,只是皇后身上起了疹子,太医说暂时不能养狗了。皇后娘娘心痛不已,特地派了两个宫女,将狗养在了别院。 沈宛松了口气。狗不在皇后身边,建王也就不需要这枚戒指了吧? 沈宛又仔仔细细将信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遗漏,才合上了信纸。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一张信纸有些厚。她心念一动,用细针将这张信纸破成了两张,从中间漏出一张小纸条。 这张小纸条的字迹和江清颐的字迹截然相反,是出自男人之手。十有八九是周景年。 而上面只有一句话:陶五郎一夜暴富,锦衣华食,丫鬟成群。 陶五郎是谁? 沈宛不得其解,放下信后,漫不经心的和几个丫鬟说起京都的风土人情。 “也快到年关了,到时候宫中会放烟火,我们可以在长安大街上找个地方坐着,到时候就能一睹盛况了。”宫中的烟火,自然远非民间可比。沈宛一直很喜欢看烟火,就盼着什么盛大的节日,或是哪家的子弟加官进爵,能让她看一眼。 “到时候人很多,恐怕不太安全。”绛紫有些犹豫,却也知道沈宛的心意,“要不我们趁着过年,放烟花玩?” “家里放的烟花哪能和宫里比,没多大意思。”沈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却也因此更为坚定,“就这么说定了,元宵节的时候,我们出去看花灯,然后在春筠楼看烟火。” 丫鬟们也都在内宅拘谨惯了,一听说能出去耍玩,哪个不愿意?齐齐短了半截,给沈宛行礼。 沈宛找了个间隙,好奇的问:“陶五郎是谁?” “是一个手艺人。”说话的是从前的喜儿,如今的浅碧,“他手艺很好,雕出来的小人和真的一样,从前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jiejie,就曾经买过他的小人,只要二百文一个......” 周北慕为什么会注意到一个雕小人的手艺人? 沈宛想了想,低声问:“他只雕小人吗?” “还刻印章。”浅碧笑道:“有些人的印章丢了,也会去找他,听说他只要听个大概,就能刻出来。有些大户人家的管事经常去找他,他难得是口风紧,从来不瞎嚷嚷,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难得有什么人找陶五郎刻了很重要的印章?可在京都的大户人家,也不是只认印章不认人的,否则,岂不是乱套了。 印章...... 沈宛在心里默念了数次,忽然之间,恍然大悟。 这天下,只要有一个印章,得到它,就能令所有人俯首听从。 传国玉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