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担心
周夫人这是动了真怒了。 黄mama哪里还敢多说,忙去挑了几个心腹放在了藕香榭,顺手将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婆子叫到身边,暗自告诫了一番。那些人在周家多年,惯会看人下菜,见黄mama这次来势汹汹,十有**就是周夫人的意思,哪里还敢多说,纷纷噤声不敢言语。一时间,府上人人不敢多话,唯恐触怒黄mama。 这件事竟就这样平息了下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周夫人忧心忡忡的进了屋子,走到炕边,细细查看沈宛的脸色,比起之前的面如白纸,她的双靥如今浮起了淡淡的潮红,双唇也有些干裂,看情形的确不太好。“太医说了些什么?”她急急追问:“有没有开药?二小姐吃过药了吗?”。 “太医说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晚了。”江清颐眼中一黯,几乎落下泪来,“若是明日能醒过来,吃几贴药,也许就好了。若是醒不来,高热不退,怕是凶多吉少。”说着,鼻子抽了抽,“方才黄mama已经端着药来过,不过沈meimei滴水不进,把药都吐出来了。”她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呢?”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手足无措之余,又觉得惶恐不已。 “沈二小姐身子弱,用冰怕是不行。”周夫人眉头微蹙,想了想,说道:“如今井水正冰着,你将帕子浸了井水,来替她敷上。” 江清颐含泪点头。也不吩咐丫鬟,自己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才刚到门口。就被周景年拦住,“我来。” 江清颐生生止住了脚步,有些不安的望着周夫人。 “让你二表哥去吧,他们男儿力气大,脚程快。”周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若无其事,“记得要刚打上来的井水。” 周景年点了点头。步履轻盈的消失在了屋子里。 周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用干净的帕子蘸了茶水。在沈宛唇上点了点,润湿了干裂的双唇。 不多时,周景年便亲手端了一个大铜盆,快步出现在了门口。江清颐凑过去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满满一大盆井水,得多重啊,可看二表哥的样子,连口气都没喘,仿佛根本不算什么事。尽管气氛压抑,她还是不自禁的赞叹道:“二表哥身手真好,这样大一盆水,寻常人别说端着走过来了。怕是端起来都费力” 周景年没有搭话,径直绕过她。将铜盆放在了炕边,转身就不知从哪抽出了两条帕子,丢到了水中。他将袖子卷起,从水中捞起帕子,轻轻绞了一下,却并未绞干,然后弯下腰,就要将帕子放在沈宛额头。“我来吧。”周夫人手疾眼快,半路上夺过帕子,轻轻贴在了沈宛额头上,若有所指:“这里人多,你不如去外面歇着。”又看了看周北慕,眼含告诫。 谁知道周北慕倒是动了动脚,却也只挪到了稍稍远一些的位置,而周景年则和没有听见一般,门神一样杵在炕边。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沈宛脸上移开过。 周夫人看着,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儿子开窍了,他的关心和在乎,都要留给另外一个女人了。 这大抵是每个母亲必经的过程吧。 “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周夫人脸色一正,不怒自威,“还不都给我出去候着!” 周北慕嘴角微嗡,担忧的看了沈宛一眼,迈过门槛,就靠在了门边上。周景年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的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还记得沈宛落水那一刻,那一瞬间他心中涌出的惊慌。十几年来,出现这种情绪的次数,仅此一次罢了。 即便是发生宫变的时候,一开始处在劣势,他也从来不曾害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又有何惧? 周景年并不是个迟钝的人,虽然有些时候看上去反应有点慢。可那并不是他不知晓状况,而是漠不关心,对那些人和事情的不在意。不得不承认,救下沈宛是一时冲动,那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可救上来以后,他触及她的唇的那一刻,无比庆幸是在船上,身边还有别人在,否则,他早已忍不住抱了上去,当然,他后来也的确这么做了。可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有一丝窃喜,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他将没有这个机会,如此清楚的看见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如果说救人是一时冲动,那么求娶却是他无比坚定的念头。 他很清楚,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他最终有一日终究要成家,那么,就选择这个人好了。 至少,还落了个心甘情愿。 沈宛额头guntangguntang,周夫人伸出手去探了探,脸色一沉,又换了一条帕子,转头就吩咐江清颐:“你去叫太医煎药,不管怎样,都要服下一些。”就这样放任不管,会出现怎样的结局可想而知。 江清颐急急应了一声,跑出去的时候,险些和正进来的黄mama撞个满怀。 镇北侯正耐心和沈晔解释:“贵府的小姐是划船的时候不慎落水,被犬子救了起来,如今正在藕香榭静养,我这就陪你过去看看。” 沈晔一时情急,倒也没有考虑太多,只再三问:“没什么大碍吧?大夫是怎么说的?” 镇北侯也不过从周夫人那里听了几句,哪里知道详细的内情,只含含糊糊的说道:“之前听说无妨,现在倒不知怎样了,横竖我们去瞧一瞧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沈晔哪里还坐得住,茶也不喝了,立刻就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镇北侯本打算和他说说结亲的事情,见他着急,也不拦着,况且他也有些担忧,忙领着沈晔往内院走。 黄mama在周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周夫人立刻起身,走到门外,对着周景年说道:“安定候来了,你去迎一迎。” 安定候是沈宛的父亲。
周景年难得的听话,几乎一路小跑赶到了藕香榭前的小桥。远远的便看见镇北侯和安定候联袂而来,忙迎了上去,唤道:“父亲,世叔,你们来了!”他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焦灼,沈晔一看,心中咯噔一跳,声音微颤:“二公子,不知道小女怎样了?” 镇北侯眯着眼,在心里无声的笑了笑。这小子,平时七情六欲不上脸,就是他这个父亲,除非仔细盯着瞧,否则休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如今在安定候面前,却急成这样,不是装是什么?可他又怎会去拆儿子的台,心知这小子要在未来岳丈面前表现,也急切的问了一句:“人是你救起来的,太医也是你请的,如今沈二小姐到底如何,你倒是给一句准话!” 此话一出,沈晔看周景年的眼神果然柔和了不少,甚至还有几分感激,“小女不懂事,让二公子见笑了。” “世叔!”周景年拱了拱手,“二小姐如今正发热,家母正照料着,只不知几时能退烧?”他说着,脸色一黯,“世叔,您请这边走。” 沈晔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虽然隐约觉察到了周景年对自家闺女的关心,可此时心急如焚,也不及细想,顺着周景年领的方向,几乎是跑着去了藕香榭。他刚进门,周夫人就站了起来,满脸愧疚的迎上来,“侯爷,是我们照料不周,如今二小姐正昏迷着。” 沈晔神色大变,几乎扑到了炕边,见沈宛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大吃一惊,“太医都说了些什么?” 太医说的那些话,周夫人怎么能照本宣科,忙委婉的说道:“太医说,二小姐年纪轻,如今高热不退,得多留意着,只盼着今晚能退烧,再吃几贴药,许就渐渐好了。”沈晔的心都被揪了起来,眉头拧成一团,可他是做父亲的,又是在别人家中,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昵,只将眼瞧着沈宛,将她额头的帕子取下来,丢在了水中,又去捞帕子。 “侯爷,这事交给我就好了。”周夫人忙接过帕子,复又替沈宛盖上。 沈晔不安的看了半天,道:“吃过药了没有?”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黄mama的声音:“药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趁带沈晔进房的机会混进来的周景年亲自打起了帘子,唬得黄mama吓了一跳,几乎将药罐摔在地上。好在周景年手疾眼快,又不怕烫,一把将药罐接住,稳稳放在了盘子中,眉头微皱,“当心些。” “方才吃的药全吐了。”周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舀了半碗药汁,放在唇边吹了吹。黄mama托住沈宛,将她扶了起来。沈宛人事不知,软软的靠在黄mama身上。周夫人握着汤匙,撬开了沈宛的牙关,将汤汁往里灌。谁知道汤汁才下去,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还是喝不下去。”周夫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