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公主的嫁衣
兴阳公主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唯一一位公主,皇后上官氏是当今圣上的发妻,皇帝还是太子时就被立为太子妃,后封为皇后,但是至今只有一女,没有儿子。 皇后的孩子,即使不是儿子只是公主,也是千尊万贵的,何况皇后只得这么一个嫡女,自小就万千宠爱集一身,也因此养在皇后身边直到一十九岁才舍得让她出嫁。但最终也没让公主嫁远,皇后亲自选了京中的世家,让公主即使出嫁了也能时时进宫。 皇后势必要把唯一女儿的婚事办得极其隆重,嫁衣也吩咐要做得精美华贵。尚服局的画师画了许多样式,前前后后有上百套。其实公主成婚吉服的样式是有一定形制规定的,能改变的样式变化不多,所以画师们就把心思都花在衣服上绣的花样,襕边,头饰的样式上。刘氏协同手下的两位掌衣以及女官们挑了许久,最终才把吉服的样式敲定。 刘氏定下的样子是以团凤云纹为主,在衣襟、袖口和裙摆用金线绣成花纹,衣服的襕边织金,蔽膝和绶带都用金玉装饰,玲珑想象了一下,这样的衣服要穿在身上,那金光不知能不能把人的眼睛闪瞎。 选定这套衣服司衣房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的,吴掌衣就觉得这身衣服配色太单一,不能衬托出公主的气质华贵,但是姚掌衣却却认为颜色简单些也可以显出雍容大气,其他典衣女官意见不一,刘氏最后还是决定采纳姚掌衣的意见。 当天刘氏带上两位掌衣和几位女官把样式送去给公主。 兴阳公主和皇后一同住在含象殿,刘氏把画着样式的册子送到她面前时,她正伏在绣架前绣花。入墨缎一样的头发简单在脑后簪了个小发髻,发间的红梅簪花极精致,用红宝石镶嵌的花瓣磨得平整光华,陪上她漆黑的发色越发让人赏心悦目。拢香站在边上,正好看到公主的绣架,绣布上只寥寥几针。 领刘氏她们进来的是公主身边的一位姑姑,上前笑道:“公主,司衣房的人过来了,您绣了一早上也累了,何不看看她们送来的东西?” 兴阳公主连头都没回,捻着针扭过一边,因事前就知会过今天司衣房会送来吉服的样式让公主看,姑姑以为她害羞,朝公主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走到刘氏面前接过她手上的册子,递到公主面前摊开。 “公主你瞧,这是司衣房给您做的衣裳呢。” 拢香看见兴阳公主放下针线,随手接过宫女手上的册子翻开,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公主的反应。 那姑姑见公主终于肯看册子,脸色的笑更深,凑上前道:“公主你看,这是他们为您出嫁准备的吉服……” 她话还未说完,公主已把画册甩在地上,轻哼一声,道:“太难看了,拿开!” 司衣房众人大惊,刘氏忙向那姑姑打眼色,姑姑服侍公主,要揣摩好公主的心意,伺候不好,不仅刘氏她们,她也是要被责罚的,所以不敢怠慢又捡起那册子凑上去, “公主……” “本公主要做针线,你们都别来打扰,快拿开!”公主话音轻柔,却极有威力,不过三两句姑姑不敢再去触怒公主,冲刘氏摇摇头,司衣房的人连公主的正脸都没见着就被请出了公主住的偏殿。 司衣房 刘氏从女官手上拿过画册,摆在案上翻看,姚氏看见刘氏用手抚过那画册,皱着眉头,愧疚道:“都怪属下思虑不周,未能让公主看上这身吉服,让司衣大人蒙羞。” 吴掌衣从刚才司衣房人被拒在公主门外就有不满,觉得司衣房此行脸上无光,见姚氏主动认错,忍不住道:“姚掌衣却是思虑不周,金丝团凤图案单调,襕边织金云气也太寒酸,若是当初听了我的建议选那幅凤穿牡丹,兴许公主看着色泽艳丽还会多瞧上一眼。” 旁边一位典衣也接腔道:“吴掌衣说得不错,公主平日就偏爱鲜亮的颜色,间裙也是要色彩艳丽的,如今吉服反倒比日常单调,想是不能讨公主欢欣。” 姚氏嘴上对司衣说着认错的话,对刘氏恭敬并不代表对别人恭敬,吴氏与她品级相同,说她不是她尚能忍,那位说话的典衣品级不如她,还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旁边其他典衣女官还在她说后露出些许赞同的神色,姚氏立刻就不服了:“虽说公主可能不喜这套吉服,但蓝典衣此言不妥,方才公主并未说到底是何处不喜欢,蓝典衣就如何得知公主不喜欢吉服的颜色。” 蓝典衣不屑道:“公主连看都不曾想多看一眼,可见有多不喜。” 另一位张姓的典衣却道:“正是公主没有细看,所以不能下定论,公主若是不喜,自然会说出什么地方不喜,哪里不满意,现在公主什么都没说,蓝典衣怎么就能确定公主不喜欢哪里?” 旁边也有人赞同张典衣。 吴氏道:“吉服样式虽然早有定制,但也要根据公主平日喜好来绣,张典衣平日没有机会服侍公主,不知公主喜好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连公主喜好都不知,怎配来论公主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张典衣气道:“你……” “张典衣莫要忘了,我是掌衣,品阶在你之上,如今我是在教导你如何能得主子们欢心,我们服侍主子,自然要对主子喜好有所了解,凭空而论,是不能得主子喜欢的。” 张典衣涨得脸通红,偏吴氏的确高她一级,她反驳不得,咬着牙称“是”,甩了袖子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吴掌衣目露得意之色,转眼看刘氏,却发现刘氏正直直盯着她,忙低头福身道:“方才属下无礼,在司衣大人面前口出狂言,还望司衣大人赎罪。” 刘氏脸上露出个微笑,吴掌衣抬头看了一眼,直觉背后发凉,刘氏向来对谁都不曾红过脸,不与他人动肝火,便是生气,怕至多也就现在这样,吴氏一时摸不准刘氏是否因她方才出言教训张氏生气。 姚掌衣刚才被吴氏指桑骂槐,觉得十分没面子,又在众多女官面前,心里倒是非常希望刘氏能骂一骂吴氏,可惜她也知道刘氏向来是不骂人的。过了片刻,刘氏方开口道:“也罢,大家回去再多想想对策,明日再来回我,若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便另做修改,改好了再与公主过目吧。”
众人听得她这样讲,纷纷告退,姚氏心有不服,欲开口再辩,被刘氏摆手制止,只得退出去。 待人都散了,几个司衣房的女官围坐到刘氏案前,画眉带着玲珑她们体贴地换掉几人面前的冷茶,重新冲了热的奉上。 刘氏才道:“你们如何看?” 平时与拢香一同负责为刘氏记录文书的女官一共三人,除了拢香,还有来自绣房的玉燕和刘氏从尚服局外调入的春雨。玉燕比拢香和春雨都早入司衣房,最先开口道:“依属下看,今日公主似乎并不是因为不喜吉服才将我们赶出来,怕是我们去的的时机不对吧,司衣大人大可保留我们原来选定的样式,待选其他时候,再去探探公主之意。” 拢香点头道:“我与玉燕jiejie想的一样,大人不妨再探探公主的意思。” 刘氏点点头,又问春雨:“你有何看法?” 春雨只摇头,刘氏有些奇怪道:“平日你最多花样,怎么今日却没点子了,有什么都说出来,大家也好一同参详。” 春雨还是摇头,只看着自己的手绢。刘氏坐在高处,侧头就可以看到春雨的腮帮子鼓鼓的,似在置气,心下有几分明白,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我也明白,但是她品阶毕竟比你高出许多,你再有不满也不应当摆到脸上,何况你是在我手下做事,又不是在她手下做事,她委屈不到你。” 言罢倒是春雨较为吃惊,没想到刘氏竟看穿她,既然刘氏已经知道,索性说开了:“司衣大人,我能有什么委屈,我只是气不过吴氏她居然敢在您面前如此说话,吉服的样式最终还是您定下的,她这般指责长典衣,不就是再说您选的不好么,从前她可是连大气都不见喘一声,不就是看着尚服大人……” “够了!” 刘氏打断她:“吴氏再如何也是司衣房的掌衣,你应当尊称她一声吴掌衣,司衣房的事她与你一样有责任,不分什么彼此。” 春雨又低下头,刘氏叹气道:“好了,我会找人再去问问公主的意思,若无事,就摆饭用午膳吧。” 无奈公主的婚期实在紧急,刘氏担心迟迟定不下来会耽误工期,听说下午公主要到御花园里赏菊,刘氏寻思着或许玩乐过后公主就高兴了,又拿着册子去了含象殿,打算即便公主不看,也要探探周围人的口风。 这回拢香却没有跟去,拢香带着玲珑去绣房找了平日教兴阳公主针线的一位绣娘子说话。拢香和绣娘子找了一处空屋子,让玲珑守在门外。 比较意外的是,刚巧碰到杏花跟着年长的宫女从附近经过,杏花没看见玲珑,玲珑却看见她。两人自中秋后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可惜两人身上都是有差事走不开,不然玲珑真想把杏花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