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及笄
好在紫缕对于玲珑到香寮的原因并不是很执着,问过一次,满足了好奇心以后就不太在意了。 珠玑不知从哪里听到也跑来找玲珑打听,玲珑原样吧说给紫缕的话说给她听,结果她听了丢了个眼白给玲珑,道:“我就说嘛,看你那样子也不像与别个有什么不同的,哪能到主子跟前伺候。” 玲珑无奈,她像是真恼上玲珑了,连睡觉时也要故意背对着她,玲珑不懂那些制胭脂花粉的工序,刚开始学难免笨拙些,每当她犯下些低级错误或学得太慢时,珠玑就爱在旁边冷嘲热讽,嘲笑玲珑笨什么的。 女子多用米粉为妆,因此玲珑也从米粉开始学做起。香寮中只备粱米和粟米磨粉,其他的嫌粗且杂,不仅惠妃,漪澜殿里的宫女们也是不爱用的。米粉听起来只是用米磨成敷面的粉这样简单,其实制作工序繁复得很。 首先米要精挑纯一的颜色,不能掺有杂色,挑选好以后反复淘洗,直淘到洗出来的水清而无杂才行。淘干净后,把米放到冷水里侵泡。 不同的季节侵泡的时间长短也不同,冬季寒冷不易发酵,要泡六十天,玲珑到香寮时还是冬天,见到的都是别人先前泡好的。 米泡久了味道不太好闻,酸酸臭臭的。侵泡的时日够了,就可以把米舀出来,放到酒中淘洗,这样做是为了把那股酸味洗去,也要来来回回洗好几遍。等米的味道恢复清新了,才可以开始研磨。 经过长时间浸泡的米要磨成粉并不难,其实稍微用力一捏,米粒就能碎成粉了。但接下来的工序并不只是磨粉这么简单。要把这些米活着水细细地磨成米浆,磨好的米浆倒绢布上滤过另存。被滤在绢布上的粉末要从新再磨,重复之前的工序。 收集好的米浆再次加清水,用木棒用力翻搅米汤,然后将混合的米浆倒入器皿中存放沉淀,在整个过程中要尽量保持米浆干净不沾染灰尘。等米粉渐渐沉淀下去,分出下粉上水两部分时,要用勺子把上面的水舀出去倒掉,不能倾到,只能舀出去。直到只见一层米粉。 这时候的米粉还是湿的,又要想办法把这些湿粉弄干。一般是拿来几层棉布,布里兜着米糠和草木灰,叠出两三层,由两个宫女一人扯着一边,轻轻地搭到米粉上拭,把水吸走,手上的布和灰湿一次就要换一次。不知要换多少次才能把水吸干。 阴干的米浆会凝成粉饼,粉饼外围的粉虽然白,但是较粗且没有光泽,要用刀子削去,余下中间的又细又白又滑的就是粉英了。 最后把粉英切碎,选个无风的日子,在筛子里铺上布,放上切好的粉英出去晒干,然后揉成粉末装到粉盒里,最最简单常见的米粉就做成了。 这些都是比较规矩的制作方法,惠妃经常会有些创新,加入或删减某些工序,做些实验,另当别论。米粉是做其他一些香粉的基础材料,其工艺之繁琐复杂,让玲珑还保留着现代记忆习惯机器生产速成品的灵魂受了不小的冲击,一样样默默记住这些方法,只恨没有纸笔给她做笔记再拿回去复习。 还好这些工序都是大家分工完成的。工作这样复杂,难怪香寮光干杂活的宫女就要二十个,听朱姑姑说还准备再添几个人。 满月后小公主终于有了名字,天家姓顾,小公主取名绮,还没封号,不过有贵妃在小公主以后绝对不会缺封号的。取了名后惠妃和九皇子就唤她绮娘或阿绮,当然宝宝还作为昵称保留用着。 新年后玲珑就满十五了,十五是虚岁,按现代的算法她也才十四,不过她从进宫开始就算的是虚岁,因此开春尚仪局为宫女们集体举行及笄礼时也通知到她。 凡是在今年满十五的宫女,都在尚仪局选定的一个日子举行及笄礼。礼前尚服局会给每个要及笄的宫女送来一套新衣,还有一支簪子。新衣有几种款式花色可以选择,当然不能花得太出格,发簪也是,这些都是定列,当然如果谁有自己喜欢的发簪也可以用自备的。 玲珑为自己选了身粉色印花的窄袖短襦,配浅香川素面高腰绸裙。素了点,可她自己挺喜欢,难得自己为自己选身衣服,怎么高兴怎么来吧。至于发簪,玲珑拿出拢香给她的珊瑚簪子看了看,又收回盒子里。她从尚服局送来的样式中选了一支木柄琉璃小花簪,作为她及笄礼戴在头上的簪子。玲珑很少考虑怎么打扮自己,偶尔有这么一次为自己选衣衫首饰,还是很开心的。 白檀听说她及笄,给她送了一盒上回没来得及送的迎蝶粉,还教她怎么敷粉抹胭脂,让她及笄那日一定要好好上了妆再去。 镜子里的玲珑进过白檀细细描画,肤白唇红,原来有些肥嘟嘟的脸颊经了这些天的事,似乎有些消瘦。穿过来后玲珑就不大爱看镜子,水里的倒影也不爱看,总觉得不是自己怪怪的,如今不知怎么的,那种违和感好像变少了,也许她已经习惯了镜子里这张属于自己的脸。 漪澜殿中还有几个小宫女也是同年满十五岁,那日大早沐浴罢,由一位漪澜殿姑姑领着一同去尚仪局,在尚仪局东廊一间大屋子里,举行及笄礼。 主持及笄礼的是尚仪大人,负责梳发簪发的是尚仪局的姑姑和年纪大些的宫女,她们这些即将成年的宫女们,排跪在地上,礼毕再向尚仪大人及四周充当宾客的各处宫人行礼。 玲珑和大家一起起身向南行礼时,发现杏花竟就站在她不远的地方,因为转向的缘故,杏花也看见了她。 对了,杏花和她同岁的,玲珑及笄杏花也及笄了。一年多不见,杏花长高了不少,样子也比从前出挑了,她穿着新衣,头上簪着和玲珑一个样式的发簪。 两人眼中俱是激动和惊讶,但礼不可停,只能用眼光悄悄的注视对方。 那时司衣房出事杏花就为她担心得不得了,现在拢香过世了,杏花若得到消息,一定还会很担心的。 从前还能找机会传话去报平安,现在却是见了面连话都不能说上一句。礼罢姑姑领她们出去,漪澜殿和尚服局方向不同,两人各自被姑姑领着离开,玲珑走在队伍最后门,渐渐行远的杏花也回头看她。
“我很好,不要担心。”玲珑用口型对杏花讲,希望她看懂了。然后两队人越分越远。 走在回漪澜殿的路上,玲珑仍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杏花、福夏、冬梅和素莲,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这一年对自己的经历有些坎坷,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只希望他们在司衣房里,一直过着像从前一样的生活。这次和杏花碰面只能遥遥相望,下一次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忽而额上有一丝凉凉的触感,打断玲珑思绪,她伸手一抚,掌心多了一瓣桃花瓣,还带着露水,难怪凉凉的,原来她们路过一处矮墙,墙后是树树桃枝越墙而出,不知哪一枝上一朵早开的桃花,开到极致花瓣落下,飘了一片到玲珑头上。 她伸手拍拍头发,确定头上不再有花瓣了,低头看躺在自己掌心的这一片,又是一年春了。 孟春祈谷,是祈求上苍保佑风调雨顺谷物丰收的大祭典,本该由皇帝亲自主持,不知皇帝是否因为去年年末那场骨rou相争中极其伤身,或又是连丧两子让他悲痛难已,新年后皇帝的身子就有些不大好,至临近举行祈谷大典的日子,还是没什么大起色。 因此黄帝决定在众位皇子中选一人替他主持祈谷大典。 此消息一出朝堂内廷又浸入喧嚣,祈谷大典自古就由天子亲自主持,皇帝要选一位皇子代替,选在两位皇子先后去世这样的时机,其目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皇帝是两子丧去心灰意冷不愿理朝政,还是有意在众皇子中选一储君人选培养,不管是朝臣还是宫妃们,都猜不准。 眼下几位皇子中,年纪较大的,只剩下三皇子和九皇子,贵妃的的十五皇子卫王,勉强算大吧,因为他下面的几个弟弟的要么未开蒙,要么就还在乳娘怀里吃奶。 一直病怏怏足不出户的三皇子,今年春天身体却见好起来,不但能出门,还时时能去给皇帝请安,侍奉在皇帝病榻前。 三皇子,九皇子和十五皇子,都是主持大典的人选之一,朝堂上大臣争论不休,最后九皇子以长幼有序,以长为尊为由,上书请皇帝选三皇子为替代人,自己为幼,不愿与兄长争。 九皇子都不争了,卫王自然也不好争,形势一边倒向三皇子,于是皇帝最后决定由三皇子代替自己去祈谷。 漪澜殿中,对于儿子去不去主持大典,惠妃是不大在意的,漪澜殿外面的纷争打搅不到惠妃每日研制胭脂花粉的兴致,从前在云絮斋里,玲珑感觉也挺远离纷争的,不过明显和漪澜殿不同,云絮斋的平淡是拢香维持的结果,而漪澜殿里外都透着波澜不惊的稳重。 惠妃闲空之余,招来九皇子的贴身侍婢泽兰,询问九皇子一应生活起居,事无巨细样样过问,泽兰早年也是惠妃跟前的宫女,后来才派给九皇子,让她去侧殿照顾皇子起居。 玲珑偷偷抬眼瞧了瞧,朱红唇柳叶眉,泽兰果真也是个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