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可笑可悲
上官翎雪随手从盒中捻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细细嚼着,嫣红似血的唇瓣,却仿佛自始至终都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夏以沫望着她姿态娴雅的做着这一切的动作,却只觉双眼如针刺,涩涩的痛。 恶心欲呕,酸梅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搁在桌案上的双手,不自禁的被夏以沫绞紧,她想向对面女子的小腹看去,一双眼睛,却胀的生疼,挪不动半分。 或者,她只是不敢。 上官翎雪却仿佛她不存在一般,慢条斯理的小口嚼着嘴里的梅子,然后,女子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从锦盒中又捻起一颗酸梅,却是盈盈浅笑着递给面前的夏以沫,“沫儿meimei,你要不要吃” 夏以沫死死盯着她捻着蜜饯的莹白指尖,只觉一双眼睛涩痛如火烧。 眼见着她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愿,上官翎雪仿佛也不恼,倒是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轻声媚笑,“哦,本宫差点忘了,沫儿meimei你一向不爱吃酸” 将指尖捻着的梅子,随意的放回盒中,上官翎雪从一旁服侍的丫鬟手中接过手绢,携了携手上的糖渍,唇畔笑靥轻绽如花,“本宫从前也不爱吃酸不过,自从有孕之后,却是连口味都变了” 一句“有孕”,从她口中闲闲提起,自然的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甚好一般,夏以沫低头听着,手指不觉将杯子攥的死紧。 guntang的茶水,将杯壁烫的亦是一片炙热,她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一般,只觉心底凉意,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雪一般,一点一点的渗进骨髓里。 有孕上官翎雪她果然怀孕了吗怀上了宇文熠城的骨rou 夏以沫怔住,许久,心噗的一疼,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了一道口子般,她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嗓音,轻声询问,“你说,你怀孕了” 低低呢喃,却不知是在向面前的女子确认,还是自言自语。 “已经快三个月了” 上官翎雪眼梢荡过妩媚笑意,遮去瞳底一闪而过的阴霾,斜斜睨向对面的女子,“也不怪沫儿meimei你不知道本宫也是之前不久才察觉到自己有孕的,说起来,就在沫儿meimei你搬至这别苑的前两日” 就在她搬到这京郊别苑的前两日 “宇文熠城” 夏以沫舌底碾过浓重的苦涩,“他知道你怀了他的骨rou吗” 上官翎雪像是觉得她这个问题十分可笑一般,媚声一笑,“那是自然” 女子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姿态说不出的好整以暇,“本宫腹中怀的是陛下的龙裔,太医确诊之后,本宫自然迫不及待的就将这件喜事,告诉了陛下” 夏以沫想起那日,因为抱琴的事情,她与那个男人正闹的不可开交,后来王公公求见,说上官翎雪邀他相见,而后王公公趴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现在想来,是告诉他,上官翎雪怀上了他的骨rou这件事吧 所以,他后来才会那么急匆匆的丢下她,出了缀锦阁 夏以沫心中一苦。目光怔怔的随着上官翎雪落在小腹处的纤纤玉手望去女子一袭浅紫衣衫,将那纤细的腰身勾的一派窈窕,小腹仍平坦如镜,瞧不出有孕的迹象 是呀,还不到三个月,自是不到显怀的时候 可是,夏以沫却仍觉得刺眼无比。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子,戳进她的眼底一般。 她不禁想象着,当那个男人,蓦地知道面前的女子有孕之时,是怎样的感受一定是欣喜若狂的吧 毕竟,之前上官翎雪假孕的那一回,她已经见识过他是如何在乎她腹中的那个不存在的孩儿而这一次,没有牵机草,面前的女子,应当是切切实实的有孕了吧 宇文熠城的孩儿 夏以沫低着头,攥在茶杯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近乎痉挛般的疼痛。 上官翎雪眸底抹过一丝报复的快感,悠悠笑道,“沫儿meimei,本宫如今怀上了陛下的骨rou,你不打算恭喜本宫吗” 攥在指尖的青瓷茶盏,再也握不紧,被夏以沫一推,杯中碧青色的雨前龙井,瞬时在桌上洒了一滩。 “俪妃娘娘,你炫耀够了吗” 缓缓抬眸,夏以沫对上面前女子碾着毫不掩饰笑意的明眸,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淬了冰凌般的镇静,蜷在衣袖里的手势,却死死紧握着,被方才打翻的茶水溅湿的指尖,已是冰凉一片,即便那样用力的握紧,却仍是止不住那股从心底涌上来的轻颤。 上官翎雪明眸若水,却只漫不经心的环了她一眼,轻笑如莲,“沫儿meimei觉得本宫是在炫耀吗不,本宫只不过在说一件事实事实就是本宫的的确确怀了陛下的骨rou,陛下唯一的子嗣” 女子轻媚嗓音,宛如莺啭,不急不缓,甚至没有丝毫的讽刺,更非炫耀就诚如她自己所说,她说的只不过是事实 是呀,事实。 多么好笑的事实。 那个男人,一直身体力行的在逼迫着她,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可是,一转头,怀上他骨rou的人,却是面前的上官翎雪 多么可笑。 多么可笑的自己。 这一刻,夏以沫真的很想笑。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说的就是如此的情况吧 他与她几乎夜夜痴缠,却始终未能有孕,但面前的女子,却已有孕快三个月了 很讽刺,不是吗 或者这一刻,夏以沫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怀上那个男人的骨rou况且,她本来就不想怀上他的孩子,与他之间有着再也牵扯不清的关系,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当听到面前的女子,有了他的骨rou之后,她还是会感觉如此的痛苦呢 心底疼痛,如同被人生生的将本已千疮百孔的伤口,重又撕裂,撒上盐一般,如此的清晰,疼痛入骨。 这一刻,夏以沫甚至连自欺都做不到。 “俪妃娘娘方才说,宇文熠城是在我搬到别苑之前,得知你怀了他的骨rou”抬眸,夏以沫缓缓望向对面的女子,紧抿的唇,此刻却抹开一缕讽笑,“只是,你有孕,他为何不留在宫中陪你,反而要巴巴的与我留在这京郊别苑里呢” 话出口,夏以沫便即后悔。 她这是怎么了 当真在妒忌吗 竟连这等争风吃醋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与上官翎雪特意来告诉她,她怀上了那个男人的骨rou的举动,又有什么分别呢 为着那样一个男人夏以沫,你真的要让自己变得如此悲惨吗 阖眸,逼尽眼底的涩意,夏以沫唇角终不由的缓缓扯开一抹讽笑。 只是,这一次,笑的却是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悲,如此的可怜。 微微垂着眸,夏以沫甚至羞于从对面的女子眼中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她没有看到,对面的女子,在她说出那样一番话的同时,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里,一瞬间碾过的浓重恨意。 那深入骨髓般的妒忌,只有比夏以沫更深更浓。 但旋即,上官翎雪便敛去了瞳仁里的一切狠戾,紧绷的精致面容,也漾出恰到好处的悠悠浅笑,一壁抬手往自己面前空了的杯盏斟着茶水,一壁曼声开口道,“沫儿meimei你以为陛下除了早朝时间,都在这处别苑里陪你吗却不知每日早朝之后,陛下都会去我的寝宫一坐,询问太医,我的胎像可稳,嘱咐宫人们一定要将我照顾好,跟我一起推测,我腹中的孩儿,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说这话的女子,容光胜雪,娇艳无匹,一双似水明眸,更是悠悠转着不可逼视的艳光,唇畔浅笑绽放如花,深深刺痛着夏以沫的双眼。 是呀,上官翎雪说得对,那确是她不知道的一段时光她一心一意,真的以为,那个男人连日奔波在朝堂与别苑之间,只在早朝的时间逗留,却不知道,原来他每日都会去上官翎雪的寝宫,跟她说那样一些体己话 是呀,上官翎雪如今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对了” 对面的上官翎雪,却像是突然想到了某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接着方才的话头,续道,“前天夜里,陛下不是明明到了别苑里,然后又匆匆赶回了宫中吗” 一颗心刺痛如割的夏以沫,听她突然提起这件事,只觉心中瞬时又是一窒,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般,又闷又疼。 上官翎雪自是不会错过她眼角眉梢里难以遮掩的苦涩疼痛,嫣红似血的唇瓣,缓缓抹开满意笑靥,悠悠道,“想必沫儿meimei也不用本宫提醒,陛下当日是为着什么,才会那么着急的赶回宫中的吧” 语声一顿,柔媚嗓音,却是越发的轻慢,字里行间毫不掩饰溢满盈盈笑意,“不过是本宫觉得身子稍稍不适罢了哦,对了,陛下虽不在宫中,却命人时时将本宫的情况,向他汇报,唯恐本宫和腹中的龙裔,有什么不妥毕竟,之前,沫儿meimei你与迎霜meimei,都未能保住陛下的骨rou,不是吗” 那失去的孩儿,是夏以沫心中不能提及的惨痛,即便明知面前的上官翎雪,不过是故意刺激她之语,她却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阵阵锥心刺骨一般的疼,从脚底一直漫延到头顶。 “既然宇文熠城像俪妃娘娘你说的一样,如此在乎你与腹中孩儿的安危” 夏以沫嗓音生涩,“他为何不直接留在宫中,保护你们反而要多此一举的,陪我留在这京郊别苑呢” 说这话的她,心中甚至没有半分的讽刺,更没有半分的与面前的女子一较长短的意味,就仿佛她真的在好奇这个问题一般。 是呀,他既然那样关心上官翎雪与他们的孩儿,为何不直接留在宫中,贴身保护呢 他千辛万苦的将她安排在这京郊别苑,每日的大部分时间,也陪在她身边,又是为何呢
还有,他刻意向她隐瞒了上官翎雪怀有他的骨rou这件事,又是为什么呢 似乎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那样的解释,夏以沫却不敢信,她甚至不敢想。 对面的上官翎雪,却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思一般,曼声笑道,“或者,陛下是怕沫儿meimei你会伤害本宫腹中的孩儿吧瞒着沫儿meimei,本宫怀有龙裔的消息,也是因为陛下不想在本宫胎儿未稳的情况下,让沫儿meimei你知道这件事唯恐有心之人,或会对本宫与腹中孩儿不利” 夏以沫静静的听着上官翎雪给她的答案。 也许,惟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吧 夏以沫不禁笑了笑。 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可笑。 “宇文熠城既然对俪妃娘娘你如此关怀备至,事事都为你考虑,唯恐旁人将娘娘你腹中的龙裔害了” 抬眸,夏以沫蓦地望向对面的女子,眉间苍白,一张唇却是被咬的如血般饱满艳丽,“俪妃娘娘你自己难道就不怕吗你现在有孕在身,还不辞辛苦的特意来别苑,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透露给我” 语声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夏以沫忽而一笑,那漾在饱满浓丽的唇畔的如花笑靥,在这一刹那,竟灿若星辰一般,如最明媚的烟火,上官翎雪竟是不由的心头一震。 便听夏以沫略带微哑的嗓音,缓缓在榴花满照的盛景中,轻慢响起,说的是,“难道俪妃娘娘你就不怕,趁着宇文熠城如今不在这儿,本宫会对你和你腹中的龙裔,真的不利吗” 说到最后一句,夏以沫眼眉蓦地一抬,一双亮的惊人的眸子,竟是直直对向面前的女子,那澄澈的眼眸深处,像簇了一团火一般,竟令人不敢逼视。 上官翎雪心中不由的一慌。那捏在润瓷浮纹茶碗上的纤纤玉手,一下子被她打翻,淌出的茶水,润在石桌上,与先前桌上未干的茶渍摊在一起,如同泼墨一般。 夏以沫冷冷望着她,唇畔讽笑,淡如烟云。 缓缓站起,夏以沫即要送客。 对面的上官翎雪,此刻却已冷静下来,一张如画般精致的脸容,甚至亦漾出一抹笑,她就像是没有看到夏以沫起身一样,一壁将打翻的茶杯拾起,往空了的杯盏中复又斟满茶水,一壁媚笑出声,“沫儿meimei你又焉知本宫不是特意将有孕的事情告诉你,挑起你的怒气,好让你一气之下,真的做出伤害本宫和腹中孩儿的举动呢” 夏以沫不意她竟会这样说,怔了一下。旋即却是唇畔抹开冷笑,“就像俪妃娘娘昔日对待向婉儿那样吗” 听她提起“向婉儿”,上官翎雪抬手递到唇边的茶盏,动作不由一顿,明眸深处更是极快的掠过一抹厉色。 但旋即,女子却又恢复了一贯盈盈浅笑的模样,漫不经心的道,“那样的手段,确实有效,不是吗” 尽管明知,当初向婉儿的溺水身亡,是面前的上官翎雪所为,但当亲耳听到她承认,听到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谈及这件事,夏以沫心中却还是不由的一凛,竟不知是震荡多些,还是气愤多些。 “陷害向婉儿的时候,俪妃娘娘你是假孕” 夏以沫唇畔漾着冷笑,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却像是刀刃一般锐利,紧紧的钉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但如今,若俪妃娘娘你仍想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夏以沫的话,是要真的不惜舍去自己腹中的孩儿吗” 语声一顿,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不由被夏以沫紧握成拳,“还是,俪妃娘娘只不过仍如上次一般,不过是假孕罢了然后用当初陷害向婉儿的手段,故技重施的来对付本宫” 蜷在掌心的指尖,不由渗出丝丝冷汗,说些这些话的同时,夏以沫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竟不由的跳的飞快,就像是在紧张一般。 或者,在她心底,她真的在期待,能够像她揣测的一般,面前的上官翎雪,只不过是再一次的假孕罢了 可是,她的心底,又隐隐知道,不是的面前的女子,这一次,真的切切实实的怀上了那个男人的骨rou 一瞬间,心痛如绞。 夏以沫为自己感到如此的悲哀。 上官翎雪原本紧绷的一张丽容,在看到对面的女子眼底藏也藏不住的闪过的一抹痛色之时,缓缓漾开报复的快感,施施然的笑道,“只怕是沫儿meimei你希望本宫是假孕吧” 被她戳穿心事,夏以沫眸中一涩,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只可惜” 上官翎雪笑意越发婉转轻慢,眼角眉梢,尽是难掩的愉悦,“这一次,本宫确确实实怀了陛下的骨rou两个月前,陛下的一夜恩宠,令本宫今日有了腹中的这个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