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汪洋
黑云压城城欲摧，连绵的雨幕越发浓密，能见度已经不足十米。 曾经广袤平坦的华中平原此刻已经被彻底撕裂颠覆，仿佛一片平整的瓷盘被震得片片碎裂。丰饶的土地自然水系丰富，河流蔓延，湖泊处处。 天威之下，万物皆无法抵挡，只能静默的等待命运的判决。 而C市郊外，却有五个小小的白色亮点磕磕绊绊的往市区奔去。 近看才发现，白色亮点是五个形似小舟却又模样扭曲的冰雕，被数条藤蔓拖拉着往前滑行。遇到地面上小的绊子，或者是遇到数米宽的地缝，小舟的体积以及冰块的滑腻足够跨过去，而大一些的路障，则会在小舟接近的时候就出现一些藤蔓来自动垫底，轻巧的冰块加上区区四五个人的体重，很容易就利用冲击速度跳跃了过去。 青黛坐在最前方的冰舟中间，前面是杜钦月，后面是许生还有张宏骏，连青云就在前方拉船狂奔。虽然是八月酷暑时节，众人也认为冰块对女孩子不好，所以女士的座位下面都铺着一些布料和植物。 轻轻闭上眼，青黛放开了全部感知，只留了一部分的注意在身周，在遇到路障的时候能够根据冰舟情况调整身体平衡，其他的都投入到了几乎近在咫尺的C市市区。 倾盆大雨已经让人们完全失去了对前方的观测能力，所有人只是憋着一口气往前冲。 突然，青黛大声叫道：“停下来，快停下！！” 无奈雨水滂沱，天雷和地震的声音夹杂着雨水，只有杜钦月听到了这声示警，而且她听到了也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行动。 青黛着急了，想要转身向后，通知后面其他的人，可是此刻刚好又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地缝，她只来得及放出了缓冲的藤蔓，却差点被巨大的颠簸给摔下了冰舟。 就在青黛整个身体都滑出了冰舟座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双坚硬的手臂将她猛然拉回来，紧紧箍在冰舟之上。 她知道，这是许生。 哪怕此刻每个人都已经在雨水中湿透，闻不到那熟悉的体味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可是她依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安心。 满目疮痍，暴雨无边，人类如此渺小，前路一片昏暗，可是还有这个人坚定的在身后抱住了她。 也是这一刻的安心，让青黛的思考迅速恢复了正常。 数秒后，数百道食尸藤编织成了巨大的网，挡在了五个冰舟的前方，刹车不及的二十多人都撞了上去，又被食尸藤给捆住了。 青黛也跟着自己所座的那艘冰舟一起落到了食尸藤网底。 等到所有人都从忽然的变故中醒过神，青黛也招呼了食尸藤变了个形，在众人头顶做成了简陋的棚顶。 虽然茫然，但是在场的人也都不蠢，自然知道肯定是青黛发现了什么情况，这才阻拦了大家的前进，一边抹去满头的雨水默默喘息，一边等待着她解释。 青黛凝眉看了一眼喘息的人，也不多言，只道：“前面都是水，C市，已经被淹没了。” 不过一句话，却比外面的任何声音都要震撼的劈入众人脑海中——C市淹没了！ 几个比较冲动的人立刻朝C市方向看过去，雨幕依然，可是地面确实已经出现了无数水洼。他们昨晚逃出的方向，正是几个本地人临时推荐的一个高地，休息的农庄也是利用一座石山做景观噱头做起来的，这才格外坚固。如今这一路走来都是越来越多的水坑甚至小河流，到了海拔更低的C市，当然已经被灌满了雨水。 想到这里，人们心头开始发凉，城市是文明的象征，也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核心，在这天灾连连的时候，更是一种信仰。连C市这样的重镇也被淹没，那他们还能到哪里去，还能怎么办？ 饶是自天变活到现在的人都心性坚韧，也受不了这连番打击，没有崩溃也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剩下的能够维持正常思维的人也有些茫然了，他们是想回到城市，获取一些生机的，可是现在不说地震摧毁了城市建筑，甚至整个都被水淹没了，那他们接下来的路要去何方？ 雨水依然在下，头顶的食尸藤也不过是草草织出来的雨棚，不少的水已经漏到了人们身上，可是谁也没有理会，气氛一片沉默，唯有重重的喘息证明着活人的存在。 青黛感受着一直紧紧拉着自己的大手，获取着勇气和力量。她沉思了几分钟，到底还是打破了这片寂静，说道：“我们要赶紧拿出一个办法来。” 说着她还转头看了一下杜钦月和张宏骏，两个人也都诧异的看着她的目光，不明白她为什么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悲壮和不安。 “大家的体能和异能，似乎都出现了衰退，你们发现了没有？” 一句不亚于通知C市淹没这样震撼的话，传入了众人耳中。 趁着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青黛赶紧说道：“拉船的人才几个，这一路虽然很累，可是对体能超出常人很多倍的异能者，所有人都大喘气，明显不太符合常理。我自己就感觉到异能的发挥比之前弱了很多。”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发现确实如此。尤其是杜钦月还弄出了一个小小的火把，试图取暖，可是那火苗的热度和大小都和期望值不成正比。 从昨晚到今天，虽然可以说是变故不断，但是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正常人确实会身心俱疲，异能者却完全不至于，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好像跑了万米马拉松一般。至于异能，每个人都尝试运转了一下，衰退的感觉也非常明显，绝对不是心理作用等原因。 面面相觑之间，大家都已经从茫然绝望变成了慌乱。 要知道作为异能者，也是他们在天变之后能够好好活着的一个立身之本，也是因为异能者，他们遇到了灾难都不会好像普通人一样着急，解决问题的方式多了许多。 刚刚得到城市淹没的消息，人们也不过是对前途发生了茫然，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却不至于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此处不合适，总归能找到合适生存的地方。 但是异能如果消失，他们就变成了那些好像待宰羔羊一般的普通人，这样天灾不断的时候，这样的落差就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看着这些意气风发，年轻力壮的人们都有些癫狂的样子，青黛只能追加道：“不过，我感觉这应该是暂时的，异能还会回来的！” 刷一下，全部的目光都钉在了青黛的身上。 青黛攥紧了许生的手掌，只有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和汗水，许生也默默回握，笔挺的站在她身后。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语调好像安抚众人情绪一般，不疾不徐道：“地震之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很多人也都感受到了地球磁场好像有些变化，但是又说不出来。等到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和天变一样的一场巨大的变化，之前是人类和动物，现在扩张过渡到了其他的环境上，在这场巨大的变动中，磁场的紊乱肯定会造成很多的影响，异能大概也是其中之一。也许过了这个坎，异能就会回归了，这些都是我的感觉，我的感觉一直都挺准确的。” 青黛只觉得好像听到了数声巨大的松口气的声音。 她也不点破，只是慢慢的道：“所以，大家先不要着急，我们眼前的问题是，这场地震暴雨还有什么可能要发生的变故，我们要怎么不靠异能熬过去。” 没有人回答她。 失去城市，到失去异能，再到异能也许只是暂时失去，这一路的刺激下来，大家的脑子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青黛等了半天，也知道没法强逼众人发挥急智，只好自己看着白茫茫一片的雨水，默默思考起来。 虽然看不清，可是感知这种能力似乎和异能关系不大，她只要想，还是能够在意识中看到，前面一公里的地方就是无尽的水波，出了少数还没有坍塌的高楼建筑冒出了水面，其他的都被深深淹没。 不过她的感知能力止步于三公里，再远一些就无能为力了，所以这场地震是让整个C市都沉入了水底还是只有一部分，也不能够断言。 而且，青黛也拿不准其他人都去了哪里。要知道，C市经历过了天变，在她们这队北上冒险队到达的时候，官方公布人口都已经多达百万，除了部分是原来的幸存者，附近依靠过来的中小城镇人口也不少。 与青黛他们一起逃出来的人数不过才一万出头，要说其他人都丧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尤其是最最关键的领导管理人和军队，他们可不是缺少逃生知识的民众，一定不会有大的生存问题。 这时，青黛灵机一动，霍然转头，朝一个指过路的本地异能者问道：“C市军营在哪里？你们天变之后应该也去过吧？” 那个人目光还在混沌中，条件反射的道：“在C市的东南边，我们在西南……” 说着，他突然目光一凝，这才朝青黛望过来，喃喃道：“你是说，军营？” 青黛见他明白了过来，再看众人似乎也都慢慢的回魂了，这才嫣然一笑：“是啊，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