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濯足濯缨
似是感受到木子辰内心的悲怆，焦皓楠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强颜着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道：“可以啊！上次分别时还满身是伤，如今却恢复的如此完美，这速度真够快的。” 木子辰苦笑一声，回应道：“我也就这么点本事，恢复力是强，但又有什么用呢？关键时刻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吗？” “别这么说，是你最终彻底击败了神人类的剑，我们也是因此才能全身而退的，你已经很努力了，至于关老师的死，你没必要这么自责。”焦皓楠由衷劝慰着。 木子辰心有所亏，也不再多话。 这样的夸赞，只会令自身更加负疚罢了。 或许，如果自己压根不参与其中，关文清也不会这么冤枉的死去吧…… “别想了，去上柱香吧。” 焦皓楠心情也是同样的沉闷，不再多说什么，揽着木子辰缓缓向关文清的灵位走去。 旁边披麻戴孝跪于地面的张帆帆，看着举步维艰的木子辰，泪眼朦胧着淡然一笑，徐徐递了两炷香过来。 木子辰接过长香，心中悲痛欲绝，哀毁骨立，看着灵位上关文清和蔼可亲的遗容，却是再也站不住身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已止不住的汹涌溢流，独自泣不成声。 自己这条命，可以说是用关文清的命硬生生换来的。 也正因如此，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木子辰注定一生都会活在自责悲切之中，饱受内心的哀苦摧残。 事已至此，偏偏自己又没有勇气向众人道出内情真相。 木子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千古罪人，这一身背负的债孽，恐怕一辈子都偿还不清…… 良久，努力控制着自己波动的情绪，颤颤巍巍的磕头上香之后，在身边焦皓楠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 踉跄的扶着身旁的墙壁，似是全身力气都凭空消失一般，两腿发软，剧烈颤抖着，眼中早已泪如泉涌，脸上泪痕交错，却是惨不忍言。 另一边，雷洁如从里屋缓缓走了出来，凑到焦皓楠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焦皓楠身子明显一怔，说话间眼神余光瞟向一旁的木子辰，眉头微皱，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冉冉欺身靠近，低沉着声音，缓缓向木子辰道：“子辰，里面有两位老人想要见你。” 木子辰为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心中却莫名的有些发虚，结结巴巴道：“是谁？” “这里人多眼杂，进去再说吧！”焦皓楠淡淡道。 话语刚落，雷洁如上前轻柔的搀扶起木子辰，一步一步，缓缓向里屋移步走去。 怀着无比沉重的忐忑心情，木子辰推开了紧闭的屋门，里屋的情况也逐渐映入眼帘。 正对门的沙发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襟危坐，面上却一片萎靡，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而入一般，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的注视着怀中的照片，微微抽泣着，却是一副肝肠寸断的惨恻之相。 临近的窗边，一位老者负手而立，身上穿着一套朴素的西装革履，虽是满头银发，却丝毫掩盖不住其精神奕奕的神采，背对着众人，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街景，单从背影看上去，却是仿若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浩然之气，不禁令人心中暗生敬意。 直觉告诉木子辰，这一男一女两位老者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至少也是身居高位多年之人。 听到了开门的声响，老者缓缓转过身来，眼中深邃无匹，像是无尽的黑洞一样，可以清晰的吞噬掉他人所有的心思。 似是一切隐藏的谎言，在此人眼中都会不攻自破。 焦皓楠缓缓向两人鞠了一躬，面上一本正经，毕恭毕敬道：“人我已经带来了，这位就是木子辰。”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凝视着木子辰。 端坐于沙发之上的老妇，闻言身子一怔，也不由得抬头看了两眼，眼中百感交集，似是各种感触混乱的交织在一起，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恨。 “行了，你们先出去忙吧！我们有话和子辰说。” 老者淡淡的一笑，向着焦皓楠以及雷洁如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先出。 焦皓楠与雷洁如一齐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木子辰的肩头，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间，缓缓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仅剩下木子辰与两位陌生的老人。 木子辰在紧密的注视之下，有些心虚的缓缓低下了头，左顾右盼着，却是显得有些心慌意乱。 老者缓缓靠近，端起窗台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水，缓缓递到了木子辰手中，柔声道：“初次见面，还没有自我介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就是‘叶全’。” 木子辰闻言一怔，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惊得险些将手中的水杯直接扔在地上，吱吱呜呜道：“叶全？您就是尔雅学院的校长？” 叶全，正是尔雅学院的校长。 这个名字对于木子辰而言，严格说起来也并不算陌生。 不仅仅在尔雅学院众人口中听到过，就连神人类中肆号也时常会有所提及。 不是因为其他的特殊原因，单单只是身为S 级强者这一条信息，就足够木子辰将这个名字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可以说，叶全在源世界中的地位，比之肆号还要再高出一个档次。 却是一位实至名归的风云人物。 “呵呵，看来是听说过我的，这就好办多了，倒是可以省了那些客套矫情的开场白了。” 叶全轻笑一声，言谈温和，却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感觉。 一边的老妇缓缓开口插话道：“怎么不需要？他是知道你的，但却还不认识我。” 语气内含嗔怪，似是对叶全隐隐有些不满，微一开口，已然呛得叶全有些说不出话来。 说着，扭头看向木子辰，柔声细语道：“孩子，我名叫‘段文艳’，是关文清的结发妻子。” 木子辰身子一怔，呆呆的看着有些憔悴的段文艳，心中一股悲痛油然而生，眼泪竟是又一次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口中呢喃不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文艳轻叹一口气，抹了抹眼角残留的余泪，凄然道：“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的。老关在最后关头，为了救你，毅然决然的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这即是他自己的使命，同时，也是他心甘情愿的抉择，他真情实意的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我尊重理解他临终前的选择，也为他而感到深深的自豪骄傲。” 这一番话说得真挚恳切，却是并未因此而对木子辰夹杂丝毫的怨恨。 木子辰闻言，心中的愧责不觉又更加沉重了几分。 叶全轻咳一声，看着段文艳怀中的遗照，眉宇间满是哀痛，凄怆痛心道：“此次的任务，尔雅学院的本意决策，其实对于神人类的剑全然毫无染指之心，最终的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阻止神人类巧取豪夺的计划罢了，暗中商议着将古剑争夺下来之后，便交给联邦调查人看管，由于有胡不为在场，也因此并未专门增派强援人手。” 说着，面上一痛，惨然着继续道：“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一步之差，棋错半招，反而最终导致老关无辜的丢了性命，这所有的一切，于我而言，实则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段文艳冷哼一声，对于叶全的态度竟是有些不屑一顾。 显然此事便是这两位老人之间的心结所在…… 叶全苦笑一声，对于段文艳冷淡的态度也不放在心上，向木子辰淡淡道：“逝者已矣，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会徒增伤悲罢了。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两件要事，一是看老关最后一眼，接他的灵位回家；至于第二件事呢？则是因为你。” 说着，叶全眼神一变，目光炯炯的看向木子辰，眼中明亮清澈，似是一潭碧蓝的清泉，心若明镜。 “我？”木子辰一愣，随即便已心中有所了然。 这样直击主题的开场白，对于木子辰而言，却是早已有所预感的，只不过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的直接罢了！ 段文艳道：“虽然这么说会有些唐突，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不管是尔雅学院，亦或是神人类，如今任务完结，留在离世界的时日已经所剩无几，我们希望可以最后争取到你的加入，你也是时候该做出最终的选择决定了。” 木子辰沉默无声，有些颓然着斜倚在一旁的墙壁上。 他的心底乱作一团，是多么迫切渴望的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想再玩下去了，自己想放弃，别再来找我了，就当这所有的决定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让一切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成为过往云烟。” 但事实是残酷的，这些话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呐喊而已。 从自己踏进源世界领域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言。 自己种下的根，就要由自己来吞下苦果，无论如何，都要给两方一个最终的交代。 “我们希望可以听听你此时心里的意愿，你大可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不管你的决定如何，我们都会尊重你的心意。”段文艳看着面露难色的木子辰，温言劝慰道。 “不错，如果你是担心劫源组织那边的情况会对你有所不利，你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我在这里，神人类也在这里，对于劫源，我们两方还是存在着同仇敌忾的共同理念，量他们也不敢对你怎样。” 叶全态度和缓的说着，一字一句，字正腔圆，仿若是一根牢靠的主心骨般，不觉令人心中隐隐安妥平静。 “好了，你们别说了，我早就已经有决定了，我会加入尔雅学院，和你们走的。” 木子辰缓缓闭眼深思，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无比的坚毅，一字一字笃定道。 叶全与段文艳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压抑不住的喜悦之色。 却是兴奋来得太过于突然，一朝得偿所愿，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轻而易举，本来准备的一大顿说辞，一句都还没开口，便已然功成身退，不由得人不暗自窃喜。 木子辰缓缓走近，俯下身子，悲痛的看着段文艳怀中的遗照，面上微微抽搐着，悠然道：“从关老师为我只身挡剑的那一刻起，我便早已没了选择，我欠关老师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这一生都可能还不清，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完成他的遗愿罢了，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