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宫
我的外祖母在我满月之后便回宫了,我们的封地离长安极远,就是马车也要走近两个月才能到的。所以我的祖母能在我母亲诞我之时便来看我,足以证明这是一份极浓重的母爱了。 我一直熟悉历史,甚至可以一步步的知道我的走向。但是我却不熟悉许多的细枝末节,比如,历史上并没有过多的提及陈午和馆陶之间的关系。世人都觉得陈午碌碌无为,靠着封地吃饭,而我的外祖父文帝将母亲嫁给他,必是对我母亲有诸多不满。 但是却无人知道,陈午是个多好的男子。他对我母亲嘘寒问暖,并不因她是公主,只因她是他的妻子。 父亲自那次听见母亲生我时的惨叫之后,便再也不要母亲生育了。在我之前已经有了两位哥哥,倒不是觉着养不起,只是父亲心疼母亲,再不愿她受那样的苦。 就这样,我虽然一直不喜吃人奶,但是在父亲和母亲的呵护下,倒也一路健康平稳的长到了四岁。 这一天,正值我四岁生辰,宫中来了消息。文帝驾崩,着长公主馆陶携家眷进京祭祀。 消息来得时候,我母亲几乎晕倒,还好父亲将她堪堪扶住。 “夫君,我父皇……” “夫人,可莫要太过忧伤,我这便命人收拾了东西,我们快些进京才是。”父母亲在无外人的时候,一般这样称呼。这让我觉得他们之间,其实是有着nongnong的爱意的。 “那娇儿…”母亲担忧的看了看我,我站在他们的中间,抬头望着他们。谁说的馆陶公主和董偃如何了?至今,我都未曾见过那个历史上的董偃呢,见到的不过都是我的父亲母亲琴瑟和鸣,相亲相爱之情景。 母亲此时看着我,眼中关怀满溢。 父亲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带三个孩子一起吧,毕竟父皇去世,将孩子单独留在家中也于理不合。” 父母亲的说话间,家奴已经将一切事物收拾妥当了。 我和两位哥哥,随之被送上了马车。一路颠簸,马不停蹄的赶往长安。这一路走的极快,我曾一度祈祷这一路可以慢些慢些,再慢些。毕竟,这次去了长安,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封地。历史上的陈阿娇,从有记事便一直在汉室宫廷,而我这四年都在封地,这一次去往了长安,怕是就要往历史走去了。 两个月的路程,我们花了一个半月便到了。一路上我上吐下泻,极为老火。父母亲一路担心。到了宫中,一切早已经恢复平静,文帝已经葬了,我们最先到皇陵去祭拜了,才往皇宫走去。 我们一路随着来接我们的一位姑姑,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 “娘,这里好漂亮!”这是我二哥陈僑的声音,我看见母亲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随即便瑟缩在后面,父亲拍了拍他的头。 “应姑姑,母后怎么这么快便搬到长乐宫了?”我母亲问着出来带我们的那位中年妇人。 应姑姑叹了口气,“长公主,这哪里快了?太子爷登基为帝,同时便封了薄氏为后。太后不过晚搬了两天,太皇太后便心有不快了。唉,人走茶凉啊!” 应姑姑的话很是清浅,我却分明瞧见母亲紧抿了嘴唇。这便是皇宫的悲哀,一个人必须要给另一个人让位,时间越久,消磨的便越是人的地位。 我再次见到外祖母的时候,她明显衰老了许多,满目的疲惫之色。 见着我们的到来,她倒是极为高兴的。但是怎么也不能消磨她心中的刚刚丧夫的悲痛。 在历史上,文帝就是一个极好的皇帝。对待母亲孝顺谦恭,对待窦漪房更是情意有加。我这外祖母,失去心中所爱必是痛苦的。 母亲把我和哥哥遣了出去,我想她应该是要安慰外祖母的。我和两个哥哥感情并不亲厚,这也许就是豪门大院的悲哀。就算是在侯府,我与两位哥哥其实也相处甚少,大家都由各自的奶娘带着,有各自的院子。极少有机会可以玩在一起,所以感情自然算不得多好。 我一直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被奶娘带回寝宫了,也并不想歇着。闲来无事,便又央了奶娘带我出去逛逛。 奶娘一向软弱,执拗不过我,只得叹了口气,跟在我身后。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路过一处院子,便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我想要向声源处寻去的时候,却被奶娘抓住了手。 “翁主,莫要去管那闲事。”奶娘面色凝重,我却听着那声音凄惨。 “奶娘,我只是看看,绝不多事。” “翁主!” 我一把挣脱她的手,就朝声源处跑去。 “王美人,真不是奴婢不帮你,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什么时候生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现在宫里到处都是一片悲声的,若是没有一个正经主子的吩咐,奴婢还真不敢去请御医。” 那女子虽然一直自称奴婢,但是那眼里却分明全是不屑。她的脚下跪着一个大肚的女子,衣衫褴褛,发丝凌乱。我瞧见她的腿部还有血迹流出。 “小惠,小惠,就当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看在我往日并无对你不起的地方,求求你了。帮我传唤太医!”那女人声色泪下。
“母亲,母亲!”随着她的哭声,跑出来两个骨瘦如柴的女孩。一个似乎与我差不多大小,还有一个,似乎也就才两三岁的模样。 “母亲,你怎么跪在这里?” “母亲,我饿!” 大孩子问了第一句话,小孩子随之说出后面的。 “阳信,南宫。母亲,母亲……”那女子许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两个孩子被她们的母亲抱着,三个人哭成一团。 那个被称作小惠的宫女,嗤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奶娘,那个女人是不是要生了?” 我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看着她那模样,还有她刚刚的话,我也猜出了个一二。 “是的,翁主,瞧那女人,那模样,应该羊水破了有些时日了。” 奶娘的语气也有些可怜她的意味,我心下一横,不管了。 “奶娘,把你怀里的绿豆糕拿来。”我知道,母亲随时都命了她带些我喜好的绿豆糕在身上。 “翁主,饿了吗?”她连忙蹲下来,将怀里用雪白的小帕抱着的几块糕点都摊在了手上。 我直接拿到自己的手里,“奶娘,去帮那个女人接生。” “什么?翁主,这可使不得。”奶娘立马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你敢不听我的话?”我怒目瞪她,她依旧僵持不动。“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小心我告诉了母亲,要她将你的孩子也给弄没了。” 我心下气不过,在这个宫里,洁身自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眼看着那人快死在那里,她也可以冷眼旁观。 “翁主,翁主饶命啊饶命啊!奴婢这就去,奴婢这就去。”奶娘吓的浑身颤抖,她自我出生便来到了我的身边,太过了解我的脾性了。 当年她的奶水本来都应该喂我的,但是因为我一直不肯喝,她便都会悄悄给她儿子喝下,这个我可以忍。 但是每一次她借口将我抱出去晒太阳,实则是一边和她的丈夫通情,一边是抱她的儿子,大多时候都是把我丢在一旁的石凳上,害的我多次将大小便都拉在裤子里。 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大哭起来,引来了母亲。母亲便以渎职之罪,将她的儿子和丈夫永远的藏了起来,说是等我安稳长大了,才会将他们都放了。自此,那奶娘便极为怕我,对我更加是百依百顺,从不敢再有忤逆之意。 我带着奶娘,走至那三娘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