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陪嫁
陈雪如听到爹说给自己陪嫁的事,忽然抬起头,一张本来就充满绯色的脸愈发红了:“……陪嫁.……我不要......家里的东西都是两个弟弟的......我怎么能带着去婆家。” 到底是女儿家,“婆家”俩字一出口,便不好意思的低垂了眉眼。 陈雪娇、陈齐安、陈齐平就一起看向陈雪如,这个jiejie一向懂事,从不给家里提任何要求,只知道跟着李氏后头干活,吃的穿的用的是几个孩子中最差的,也就是今年才穿几件新衣裳。 对于此,陈雪如从未有过抱怨。 “jiejie,你满心里疼我和齐平我知道,可我和齐平对你的心思是和你对我们的心思一样的。打小你为家里付出的最多,什么粗活重活都落到你身上,咱们家里给你陪嫁是应当的。我和齐平是男孩子,男孩子理应爱护姐妹,理应建家立业,光耀门楣。本来咱们家现在能陪嫁给jiejie的就不多,我这心里头非常难受,恨不得亲自挣出一份家业留给jiejie。” 陈雪娇和陈齐平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哥哥说的对,jiejie,你日后嫁入韩家手里没有几个体己怎么行,虽然韩家不在乎你的嫁妆多少,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俗话说手里有粮,遇事不慌,你身边有了体己,到了婆家什么时候腰杆子都硬实。”陈雪娇想的比较实在,她在现代见多了因为经济不独立。在婆家过着看人脸色生活的女人。这里虽然是古代,对女人讲究的是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可其本质还是一样的。若是女方手里没有陪嫁,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支持,嫁了人极少能得到婆家尊重的。 远的不说,只说四婶张氏,就是因为没有陪嫁,娘家人不争气,每次陈老太太都拿这一点把她压得死死的。反观三婶蔡氏则不一样了。成亲时陪嫁丰厚,娘家殷实,她就敢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挺着腰杆子要分家。 李氏见几个孩子。特别是陈齐安如此懂事谦让,心下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了上来。 “雪娇说的是实话,你手里有了银子到了婆家腰杆子硬实,就是遇到啥事婆家人也不敢随意辱没你。这么些年来。你奶为啥磋磨我。骂我,我还能挺直腰杆子,就是因为我当年陪嫁厚实,我吃的喝的都是我自己的......我心里头不亏。”李氏就说道。 李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殷实家庭,当年确实给了李氏一笔丰厚的陪嫁,那为何自家日子还过得如此贫困。雪娇想了一想便明白了,陈老太太是个多精明的人,藏在老鼠窟里的东西都能捣腾出来。何况儿媳妇手里有着如此丰厚的一笔嫁妆。 李氏仿佛看出了雪娇的想法,向几个孩子解释道:“……我当年的首饰、银子啥的大部分都补贴你奶了。我吃亏就吃亏在实诚上面,你奶老是对我拉脸子,我就从自身找原因,想我是不是不孝顺啥的,我就拿出银子孝敬你奶,你奶就会对我好几天,后来我回过味儿来了,不过也晚了,咱们做媳妇的,若是和婆婆顶着,能过得了自己这关,也过不了外头的风言风语。” 李氏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剩下的体己呢。”陈雪娇就问。 “……有一部分钱花在我身上了。”陈秀才喝了一大碗醒酒汤,半醉半醒的扭头说。 雪娇、雪如、齐平、齐安就一起看向陈秀才。 “我那会不甘心在私塾教书,总想着要去试一试科举,你娘就把陪嫁的五十两银子拿了出来,结果爹落榜了,银子也白花了。”陈秀才愧疚的看向李氏,“以前让你受苦了,现在咱们家有了几个钱,但也只顾得及温饱,等我过些日子出门做生意,赚了大钱,也让你过富太太的生活。” 陈秀才去京师参加科考这件事,雪娇几个孩子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钱花到你身上应该的,什么白花不白花的,富太太的日子我可不敢想,只要你在外头平平安安就成。”李氏斜了一眼陈秀才,脸色微红,缓了一口气道,“剩下的镯子、簪子、冠子啥的,也有五十多两银子,你小姑出嫁那会,都被你奶搜刮去了,说是给你姑陪嫁。” 李氏说道这里,颇为懊恼,那些陪嫁都是爹娘的血汗钱,她当初咋就那么傻轻易的给了别人。 陈雪娇在心里头飞快的算了一下,现银五十两,衣料绸缎不算,各种首饰,加在一起一百多两,这在乡下人家来讲,是一笔很丰厚的陪嫁。 这个时代的银子是很值钱的,七八两银子足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 像雪娇的咸鸭蛋作坊,一个月进账也只不过十七八两银子。 以前陈秀才在私塾教书,一年十五到二十两银子,加上李氏的陪嫁,足够一家六口过有吃有喝的生活。以前之所以生活那般贫困,家里的钱多半被陈老太太搜刮去了。钱虽然到了上房,可上房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好,因为其中大部分的银子被陈老太太私下补贴文嫡和陈子长了。 雪娇在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若是当年李家陪嫁给李氏的不是现银,而是产业,比如土地、铺子,陈老太太就不可能拼了老命来搜刮。因为土地和铺子有红契,上头写着出嫁闺女的名字,不是任谁都能夺取的,根据本朝律法规定,婆家人强占媳妇的陪嫁恒产,是要发配充军的。即便是媳妇死了,这些产业要全部给死者的孩子,若是无所出,这笔恒产也要退还给女方。 既然银子和首饰不可靠,陪嫁倒不如陪送产业。 “娘,咱们给姐的陪嫁要讲究实惠......”雪娇想了一想。就把自己的想法以及顾虑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陈秀才一脸赞赏的看向陈雪娇。 李氏含笑点头,那句讲究实惠些。正中了李氏的心肠,陈秀才也是一样的想头。漫天的银子都不如那铺子田地要紧,可是他们自家如今才不到一百亩地,铺子倒有两个,一个是李氏和文英合开的绣坊,一个是陈雪娇手下的咸鸭蛋作坊,这两个铺子如今刚盈利。日常所出只够自家嚼用。 陈秀才自打赚了银子回来,便听从陈雪娇的建议,打算多多买地多买房子。陈雪娇晓得自古以来。土地最重要,不管是和平年代,还是战乱年代,千金散尽不复来。只有土地始终在哪里。有了土地便有了一切。不光陈秀才,李氏的想法和陈雪娇一个样,刚成亲那会受过无片瓦遮头的苦处,家里头一旦有钱了便想着加倍补回来,他们日常商量着,收个百来亩地,等手里有了多余的银子,盖起屋子。也做个农庄。 只是陈秀才来家里头这么久,四处跑了一圈。倒没有合适的土地。上好的土地都被那些有权有势的贵人圈占了去,中等的地是有,只不过没有成片的,俱是这一块那一亩,零零散散距离太远, 李氏和陈秀才盘算了一回,才发现自家家底少得可怜,如今手头竟没有拿的出手的陪嫁。 像他们乡下人家,陪嫁只陪一副手镯一副耳环也有,更有甚者把那闺女当泼出去的水,别说陪嫁了,就是婆家给的订礼也会扣下。陈秀才和李氏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想着雪如的婚事是家里头一炮喜事,怎么着都要办体面了。雪如若是嫁给一般人家,家里头的田地、铺子给她一个倒也不算少,可韩家是镇上一等一的富户,总归陪嫁要匹配的上才好,虽然没有那十里红妆,可七抬八抬的嫁妆也是必不可少的。 李氏当初的陪嫁也不是一下子拿出来的,而是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一点一滴积攒的。不光李家,许多看重闺女的家庭,都是从闺女很小的时候便攒嫁妆,像陈老太太也是,从文嫡刚出生便攒嫁妆,所以文嫡的嫁妆很丰厚,虽嫡手里有嫁妆嫁了过去底气自然很足。 “我想着雪如还要两三年才嫁过去,这两三年我在外头做生意,多买地置办铺子,到时候必然不会亏了她。”陈秀才说道。 “是了,都怪我以前没有往远处想,若是从雪如小时就攒嫁妆,现在也能攒下不少。”说到这里,李氏眼圈儿又红了。 她也知道,这话只不过白说说而已,雪如小时候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手里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是想攒也攒不下来。
陈雪如眼见父母不停的谈论自己的嫁妆问题,她到底未出阁脸嫩的很,一低头儿去了里间,和静好坐在一起打络子。 “我看,不若先把小淮河边上的三十亩地给姐。”陈齐安小心翼翼的提议,却是看向陈雪娇。 那地原是赵一鸣家的,是当时雪娇卖茶叶蛋方子得来的钱所买。从村子里有多少人眼红那块地,就可以得知那块地有多肥沃,年年出产的粮食都是上等。 陈雪娇笑了笑,晓得哥哥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那不行,那是雪娇的,日后雪娇出阁了,陪给她。”李氏断然不同意。 雪娇心里倒是愿意给雪如,她前世没有jiejie,在这里真切体会到有jiejie疼的感觉。别说是区区三十亩地了,就是三百亩地她也愿意给雪如。 “娘,我赞同哥哥的意见,一家人过日子就不说两家话。我若是没有父母哥哥jiejie的庇护,我也长不了这么大,jiejie打小就疼我,新衣裳让给我,好吃的让给我,这些我心里头都记着呢。娘说把那地陪给我,我知道娘疼我,可娘想一下,我才多大,咱们家当然要先紧着jiejie,日后咱们家越过越好,还能少得了我的嫁妆。”雪娇笑着冲李氏说。 陈秀才和李氏听了雪娇的话,就觉得为这样一个聪明懂事的闺女感到骄傲。 陈雪娇当着父母的面说起嫁妆来,坦坦荡荡,不像别的女孩儿那般扭捏。到底是小孩子,连嫁入都不懂呢。李氏面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成,咱们得把嫁妆单子仔仔细细的写了,虽然韩家不会贪图咱的这点子家底,可万一有个往后……” 陈秀才这话还没说完,李氏嗔怪着差点啐到丈夫脸上去:“什么万一不万一的,你就不能巴着女儿好了。” 边说边朝地上吐唾沫,呸呸几声。 话虽说的难听,可人还没个山高水低的,李氏虽然心里觉得不吉利,却还是耐了性子听从了丈夫的建议。 “我看准了一片房子,就在镇上,等有时间你们和我一道去看看,买房子这样大的事情,须得住着舒服才行。”陈秀才忽然就说到房子的事情。 “真的,爹,咱们要搬家了。”陈雪娇几个得知这个消息,无比的喜悦。 李氏心里又忧又喜,喜的是终于摆脱陈老太太的脸色了,忧的是撇开这些十几年的乡里乡亲,心里头还真舍不得。 “为了孩子们,也得搬。”李氏咬咬牙,“她奶那个人,三天两头就要闹一场,日后齐安、雪娇、齐平都要说亲的,不知道的,到咱家看到这个情况,吓也吓跑了。” 李氏说的比较实在,事实上,确实如此。外头许多人都相中雪如了,之所以不上门提亲,就是怕有陈老太太这样的亲戚。 一家人就从陈雪如的嫁妆说到搬家,越说越高兴,展眼间就到了晚间,这时候就见陈雪娃抱着雪妍上门了。 “大伯,大伯娘,上房打起来了。”陈雪娃边逗怀里的meimei边兴奋的说。 “咋回事?”李氏把雪妍接了过去就问。 陈雪娇抓果子给雪妍吃,顺手递给雪娃一杯茶:“……慢慢说。” “咱爷和咱奶一起对骂了起来,大家都在上房拉架呢。”陈雪娃压低声音说。 从陈雪娃的嘴里,大家才知道,陈老爷子喝多了回家睡了一觉,待晚间醒过来,训斥了陈老太太几句,陈老太太那个脾气向来只有她骂别人的怎能容忍别人骂他,被丈夫一骂,立马炸了毛,摆足架势和丈夫对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