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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嫁祸

    丁妙自小就极为讨厌旁人说起她的病,方才赵大太太赏丁姀药丸子时顺带说到了她,她的心里就止不住一股辣椒水的味道,这回子如璧好死不死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不吃。成日里吃也就这样,不吃还恐死了不成?”

    二太太听到,甩眼色让如璧走开,又不动声色地同赵大太太绕开丁妙的话题,说起了别的事。

    席将过半,刘mama才回来,外头的天色大暗,她顶着一头花白露水进屋,回禀道:“告三太太赵大太太,大太太病了,五小姐正照顾着呢,说今晚就不过来了。”

    “病了?重吗?”二太太问。

    刘mama敛色道:“奴婢给请了郎中才回来的,郎中说这几夜夜半凉,着了风寒,喝几帖药就成了。”

    大太太竟然病在这个时候?丁姀心中一骨碌,暗暗称怪。大伯母跟五姐,即便身上不舒服,也多少会来撑撑场面的吧,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而且屏风那边的大哥丁凤寅听到这事情,似乎也没说要去瞧瞧什么的。倒是舒七爷说话了,对丁凤寅道:“凤寅要不要去瞧瞧你母亲?”

    丁凤寅道:“大太太,二婶、三婶都在,我怎好先长辈离席,况母亲有五妹跟纨娘照顾,我自该陪七爷才是。

    舒七爷听罢也就不再勉强,暗地里打发了晴儿去看大太太。

    刘mama回到二太太身边伺候,张mama跟奶娘就说笑间抱着淳哥儿回来了。两人各自欠身,就依旧把淳哥儿塞进了丁姀的被窝里。

    这回淳哥儿小解完,生龙活虎的,开始忍不住泼皮起来,在肩典上滚啊,翻啊,跳的,把桌子上的人都笑了个遍,二太太直夸淳哥儿的小身板利索,赵大太太就唯恐淳哥儿翻到肩典底下去。可三太太却随着淳哥儿小身子的到处滚动,吓得脸色惨白。这每一下,可都是牵动她的血rou啊,丁姀现下应该痛死了才是。

    可谁却都不说。

    淳哥儿笑得益发开心了,在舒公府里就不曾如此放肆,一来身为兵部左侍郎的父亲舒文阳管得严,见着父亲就从活猴变成了死猴,哪里还会动?二来家中人时常担心他磕着碰着,哪里容他这般上蹿下跳的?他祖奶奶是瞧见他在府里的确无聊了,才同意让赵大太太带出来的。在赵侯府临出发前,赵大太太又被琐事绊住了,就同丁妘分了前后两路才到的姑苏。

    丁姀暗暗咬牙,被舒淳颠簸地冷汗淋漓,活活抓着一张猩红色褥子,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赵大太太察觉出异样,就小声斥了淳哥儿一声:“淳哥儿,你仔细着你的八姨。”

    丁姀抬头感激地一笑,从鬓角掉下来豆大的汗珠,说道:“没事,我没事。”

    淳哥儿吐舌,漂亮的睫毛弯成了一双羽翼,轻轻摸丁姀苍白的脸:“八姨,淳哥儿不闹了……八姨还喜欢淳哥儿么?”

    “当然了……”丁姀挤笑,实在已经伸不出手去安抚安抚这个小兔崽子了。于是对二太太跟赵大太太道:“大太太、二伯母……要不,我先回去,你们也好接下来玩。”

    两人会意,丁姀这是吃不住了。三太太立刻附和道:“我送姀姐儿去去就来。”

    赵大太太允了,奶娘就伸手抱起淳哥儿,可是不小心把那大红团花被子也给抱了起来,忙笑笑地又给丁姀盖下。倏然间却从被子里翻滚下来好几颗流光绚烂的琉璃珠子,哔哔啵啵像爆小爆竹似地从肩典上滚落地,疏乱跳跃着,弹动撩拨人心的声响。

    一下子屋里都静了下来,就连隔壁那桌也都停止了谈天说话。那边是伸长耳朵往这边听,而这边这几十只眼珠子都粘在了丁姀身上。

    丁姀大骇,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到她被子里的?她立刻想到丁婠手腕上那串完好如初的琉璃珠,一时困惑,也带着惊惧。

    丁妙眼睛亮闪闪地随意瞄了瞄,抿嘴淡淡道:“哟……不是琉璃珠吗?八妹怎么弄坏了不屋里去放着,倒藏被窝里去了……”

    丁姀百口莫辩,闭了闭眼,对赵大太太道:“本是想问问大太太这琉璃珠的穿法有什么讲究,却不想一直忘了。亏奶娘的无心插柳,我才又想了起来。”说着望向赵大太太,满眼水光。

    她这是第一次乞求地看着一个人。

    赵大太太放下手里箸子,一周扫下来心中已经掂量分明,豁然笑了一声,对丁姀道起了歉:“我说这珠子串地不牢靠,不成想这么快就坏了,还让八小姐这般愧疚。紫萍,捡起来回去替八小姐重新打个漂亮的络子,回头再给八小姐送过来。”

    紫萍是赵大太太陪房mama的家生子,这回老mama自己没跟过来,让紫萍学着在赵大太太跟前做事,将来也好继承这个托金碗的衣钵。赵大太太对紫萍也素来器重,竟然命她亲自去捡那些珠子,并打络子给丁姀送过来,丁妘心中不禁有了一丝警惕。

    这内中情形,二太太不知,丁妘心里开始抓急了。

    丁姀松气,在这堂屋里呆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她就已经被一股莫名的气压压制地喘不过气了。

    从堂屋退出来,伴在身侧的三太太却寡言少语,一声都没吭。

    夏枝从旁边的屋里也退出来,疾跑到丁姀身侧,两眼泪汪汪地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问丁姀:“小姐,您身子如何?没让舒小爷弄痛吧?”

    三太太道:“怎么能没弄痛?回去替小姐重新擦过身子上药吧……老爷有一小罐子金疮药极好,是城北杨光员外家送的,我去找找。”

    丁姀不想母亲知道那罐金疮药父亲早就送给了十一爷治伤,惹她心里难受,于是只劝她:“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那屋里憋得我不好受。娘……您还是回去吧,夏枝陪着我就行,家里还有春草美玉她们呢,您尽管放心。”

    三太太不知为何也没心思再说话,就把张mama留下来,自己又回了堂屋。

    就跟来时的一样,四个婆子顶肩典,就着院子里难得点上一次的油灯,慢慢摸着往如意堂过去。

    这一路走得极静,庭院的冬夜是黑寂森森的,多数人都在二房堂屋附近听候差遣,所以一路过来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张mama比下午出来时显然放松不少,一贯笑着让丁姀只管放心养伤,以后的事情三太太都会拿捏做主的。

    丁姀一时听不明白:“做主?做什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