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小妾

    看着司苂呈上一碟形如杏脯、色红汁亮、蜜味甘芳、rou香扑鼻的鲜亮菜色，听着她声声念着冬食羊rou的滋补之效，如谧忽然就想起了这道清真名菜。

    传说“它似蜜”是慈禧赐的名，清宫戏流行的年头里，如谧跟几个要好的同学下馆子时，倒是尝过一回。当时是没尝出什么特别，只图个娱乐而已。

    今日这菜，只名为“蜜汁羊rou”.如谧倒也没打算改变它的赐名历史，只是慨叹一番，便拈了筷子，饶有兴趣地品尝起来。

    “它似蜜，呵呵……”吃得高兴，如谧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司苂，带我去厨房，今儿我便把这菜学了，中午给爷送去。”伴着欢乐的说话声，如谧的小脸粉红透亮，光彩耀人。

    等如谧终于把菜备好，午膳的时间却也早就过了。她是个有点完美主义的人，总要再三重做，尝到自己连午饭都不必吃，便已经饱了。如谧这会儿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越是大厨，貌似越是不爱吃自己煮的东西。

    看看天色，如谧不甘心地问一旁相候的喜儿：“你说，这蜜汁羊rou，能当小吃吗？”这一次做的，糖盐醋酱调配得刚刚好，即便她已经尝到失尽胃口，却还是忍不住，全面欣赏这一盘子的色香味形。

    喜儿明了主子的心思，再说，一小碟甜品而已，热气腾腾的当作冬日的午间小吃，自然是刚刚好。

    把这话叽叽喳喳地一说，如谧的眼睛果然笑成了两弯月牙。

    亲自捧着放着热水保温的食盒，如谧一脸的期待。

    穿过重重的游廊，一路欣赏炫目的雪景。如谧在想：等胤禟好了，我要带着他打雪仗！呵，不知道古人会不会打雪仗呢？

    站在书房檐下，由着丫鬟们替她脱去厚重的披风，如谧心头荡漾着迫不及待的渴望，眼中流波溢彩。

    半点也不稳重地，如谧迈动着欢快的长腿，踢动着旗袍的下摆，满脸欢乐地转入书房。

    这一刻，胤禟正把头探向怀中的若雪耳旁，低语一声，逗得她美目涟涟。

    抬头见了僵在门口的如谧，胤禟坦荡地把怀中人一放，微笑着迎上前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仔细受了风寒。”

    不知为何自己能这么快恢复平静，如谧迎向胤禟的笑脸，回以礼貌的一笑：“呵，我做了些点心，想着请爷尝尝。”

    垂了眸，原本珍宝般捧在怀中的食盒，清清淡淡地向外一送，任由旁边的奴才接了。如谧垂手，顺着胤禟轻揽的力道，向他微微靠近，却并不着力相依。

    反是胤禟，没来由地心中一悸。

    他看了眼那个食盒，揽着如谧来到座前，见到起身行礼的兆佳若雪，点头应了一声，温言道：“你先回吧。”

    兆佳氏不敢多言，行礼告退。临走却是不忘睐盼明眸，传情达意。刚才爷可是在她耳边说了，晚上要去她院中呢。这会儿避一避福晋的锋芒，又有什么打紧？反正依福晋那性子，一准儿又会把爷惹恼。只要自己乖觉些，别再让那完颜谨霞钻了空子，这几日便可好好拢一拢爷的心了。

    直接把如谧抱进怀中坐定，胤禟哄慰道：“怎么，谁惹了我们家如蜜了？”

    如谧对这个刚被别人享用过的怀抱本来就深怀愤慨，如今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她调情私语？！

    想来他刚才与兆佳氏一起时，也是一般的光景。

    他……他真是个混蛋，无耻的混蛋！

    嚯地转头，瞪视着那张近到无限放大的俊脸。如谧一口咬上胤禟那刺她双目的含笑嘴角，笑个P啊！jiejie今儿非咬到你再也笑不出来为止，哼！

    胤禟痛到笑。他都不知为什么，居然会为这种明显恶意的人身攻击行为，洋溢起巨大的喜悦。他微一甩头，打算摆脱如谧这小牙口，让她知道反攻的滋味。

    结果，如谧这回来真的了，他含她的唇，她便嗫了他的唇入口，狠狠地咬；他翘她的牙，她便索性诱了他，怨毒地咬向他的舌尖；他若是要甩头自救，她便咬着他狠狠磨牙，让他即便脱身也要落下伤痕，断不教他好过。

    难驯的野猫般棘手。

    胤禟用一只大手把如谧熬气十足的小脑袋固定住，两人脸侧相贴、交颈相闻，呼呼喘着气，俱是满嘴血腥，胤禟更是满口伤痕，汩汩渗着血珠。

    如谧一点也不想哭，就是一肚子的气：你TMD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不咬死你，也得让你知道本姑NN的厉害！哼，最好咬断你的舌头，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jiejie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胤禟一点也不生气，就是一脸的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想就此将她揉进身体里，难不成，其实自己骨子里，竟是爱着这种泼辣的调调？

    瞟见桌上的食盒，胤禟在如谧耳边轻语道：“蜜啊，今儿给爷弄什么好吃的了？”

    柔暖的微风呼进如谧的耳洞，如谧很想一把把他推开，直接掀了食盒走人。

    但是她没有。

    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糊住目光的泪水汇成一滴，顺着脸颊流下。

    云如谧，你不能犯傻！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伸出双臂，圈住胤禟的窄腰，略垂下头，靠上胤禟的颈窝，厮磨间，调整着自己的心绪。

    “糖……”

    胤禟没有答。他只是柔柔地圈住她，心却不由自已地吊着。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这样的梦萝，让他总不忍心拂逆，明知道她善妒，竟也会一而再地由着她，甚至还隐隐地，眷恋着她的痴缠。

    “Iloveyou.”

    “……”胤禟眉头一动，却全然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Youknowwhat？…Idon’ifyoudo…I’llleave.”

    如谧的英语并不好。她只是一直觉得，用英文说情话，流畅婉转，格外动人。

    今日这般出口，果然如她所想，唇齿相撞间，不必觉得羞于出口，毫无滞涩地，便把心里话表达了出来。

    呵，也不必担心他听懂亦或是听不懂。

    人有的时候，讲话并不是为了让人去听，而只是，想把自己的心头之念，表达出来而已。

    胤禟偏过头来，看着如谧空灵缥缈的眼神。

    她说的话，不是满语，不是蒙语，更不会是汉语，也不是法兰西语。Iloveyou，这个词听了不止一遍，她常会在自己耳畔眷恋地念着，有时却又让他觉得空灵茫远，忍不住心头一悸。

    察觉到胤禟的目光，如谧抬眸，淡笑相迎。

    “爷，此点名为‘它’‘似’‘蜜’，须得热食方好。此刻想来已经凉透，不若待我回去重做一回，爷晚些回来与谧共食，可好？”

    “……好。”

    鬼使神差地，胤禟应下了。

    如谧强压下心头诸般寥落，亲手捧了食盒，行礼退出。

    一夜，哪怕只有一夜，你敢去别人那里住着，我便再不理你。管你是天仙也好，胜神祗也罢，我，云如谧，决不做那没出息的怨妇！

    “福晋，爷回来了！”喜儿满脸喜色，迫不及待地向厨下正在烦躁的如谧报信。

    自回院后，如谧便窝在小厨房里。奈何心头郁郁，怎么也做不出合意的滋味。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没出息，有时候又觉得情况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她有点担心以后都会过着这种提心吊胆不踏实的日子，却又更怕真的只作一场笑谈，一夕之间唯余伤心而已。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天还没有尽黑，胤禟已然回转。

    下午在书房时，她并没有听到胤禟与兆佳氏的耳语。但是她却知道，依着胤禟的习惯，与自己厮缠几日，定然便会轮到其他人的院中，所谓雨露均沾是也。

    古代女人的悲凉，也许便在于此。没有工作，没有自由，唯一的追求和念想，只剩下男人，可惜，还要与人分享。

    在现代时，她一直觉得，能做个窝在后宅的米虫，是多么的幸福。她愿意做个不知世事的家庭主妇，而不是沦落在世事的波涛中挣扎起伏。

    如今，她却终于有几分明了，原来无论何种境地，人总是要挣扎，总要面对诸般无奈。而在无奈时，若是退避，相信，终将一无所有。

    被动的等待，隐匿了心意的揣测，悲观而又蕴含着骄傲的退避，在她年少时，也许正是犯了这样的错误。

    她不是十几岁的少女，早失了刻意天真的权利。她可以留着她的骄傲，但她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能退避自己的心意，不能放过想要抓住的幸福，不能等待对方的回眸，绝不能把决定权，全然交托到对方手里。

    蒙昧了几十年，她也应该明白了，没有谁天生就该对谁好，没有谁无来由地，就要对谁死心塌地。

    她想要他，他又对她不错。他们有名有份，有情有实。她占尽天时地利，而他，不过是生于旧世，沉于当世礼法而已。

    胤禟是个心软的人，拖得一时，便可得了筹谋的时机。眼前，她还不敢去求一世。但是，她知道，自己终是渴望着那即使在现代，也显得遥不可及的目标——

    一世一人，倾心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