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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切磋

    梅西这才有机会谢了他让玉蕙送书的好意,又感谢他让金兰和玉蕙对自己的照顾,说得李皓轩很不好意思,白的近乎透明的肤色上隐隐有些粉红,也不也直视梅西,只是轻声的说些不敢当,不要客气之类的话。

    梅西见他如此觉得这个李公子简直有些像个女孩子,看他额上见汗,就不再让他为难,又转头问候了金兰和玉蕙。

    李婉看梅西谢了这个谢那个,掩嘴笑道,“原来梅小姐是来道谢的,只是你再这样客气下去,天都要黑了,这画可是就看不成了!”

    梅西一哂,去看李皓轩打开的画作。

    李皓轩的画都是三尺的小写意,内容也多是梅兰竹菊、鱼虾鸟虫,运笔灵动,画面水墨交融,古朴雅意,知道他也是受了身体的限制,不能久站的缘故,所以多是小品,但却透着些寂寥萧索之气。

    梅西心中一叹,想开解他两句又觉得两人并不熟悉,冒然进言反而会让人生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来,因此只是笑道,“李公子的画功非梅西所能比,看你作画是陶冶性情为主,不知收不收徒弟?”

    李皓轩虽是官家之子,但因长期卧病很少与人交际,画画也只是为了怡养性情,消磨时日,忽然听到有人肯定自己,还要拜自己为师,忙道,“梅小姐过誉了,我也只是在家闲时随意涂抹几笔,怎能与人为师?”

    梅西看他脸都红了,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解释,完全没有听出来自己是在和他开玩笑,心道这个小孩怎么那么单纯?按他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都应该做爹了吧,可是他却被病痛折磨的形支神消,不由同情起李皓轩来。

    哥哥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且神色间没有厌烦不耐,李婉淡淡的眉眼俱是笑意,“哥哥莫急,人家梅小姐开玩笑呢,说不定梅小姐比你画的好的多呢!”

    梅西心中一动,在自己生活的时代,国画已经早已开始提倡创新,吸收西方的技法了,不知自己搬来的这一套这里的人能不能接受?不如在这里画一张听听李皓轩的意见,也好过自己盲人摸象样的瞎琢磨。

    想到这儿,梅西起身对二人笑道,“我没有请过老师教,都是自己瞎画呢,我画一张李公子指教一下好不好?”

    柳色被吓了一跳,人家还没请呢她怎么就自告奋勇了?但梅西话已出口,自己也无法阻止,只是一脸无奈。

    没想到这个梅小姐这么大方,李婉看哥哥没有什么不快之色,就笑着示意金兰,“快给梅小姐铺纸研磨,我除了哥哥还没看过别人画画呢!”

    因李公子一直在病中,平常鲜与人交往,性子越发沉闷,金兰看在心里自是心疼,可是又无解决之道,只能和玉蕙变着法说笑来哄他开心,现在有个漂亮和气的小姐来和公子论画,金兰别提多高兴了,况且这些活金兰是做惯了的,立马过来服侍。

    梅西一直是画画自己动手的准备的,她很看重这个准备过程,可以净心也能顺便构思,但今天在别人的画室,也就不好多说,金兰将纸铺好,在一旁研墨。梅西看那纸洁白如雪、柔软似棉,比自己平时练笔的可要好多了,绘画的欲望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国画讲究用水和用墨,但梅西画画用墨较少,尤其是花头,尽量保持花色的艳丽和纯净。

    三尺的小写意本就不需太多时间,梅西只是画了几朵芙蓉,盈盈立于枝上,因她的字太丑,又没有自制的硬笔,只是凝神端端正正题了“绯云映霞”四个字。

    “梅小姐画得可真好看!”玉蕙还是小孩子心性脱口赞道,却说的大家都笑了。

    李婉也通诗书,又常看自己兄长画画,还是有一些鉴赏力的,可梅西这样的画她还是头次见到,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像梅西一样看着李皓轩。

    李皓轩看梅西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中一软,实在不想说些打击她的话来,可这画确实不像自己平时所见所临,想了想道,“梅小姐的画用色鲜艳,芙蓉形态逼真,可是笔墨功夫还是欠缺一些,笔力也弱了些,恐是没找过师傅指点,你若得闲就找了名作的画作来临摹,会有进益的。”至于那字,他实在是不忍心评论。

    梅西听他的贬多于赞,而且那赞也不可称其为赞,知道在国画里讲究神大于形的,很多有成就的文人画家,在世时得不到肯定与尊重,抱负也不能施展,于是选择避世脱俗,作画也只是为了自娱自乐,作品中难免透出萧瑟和无奈。看多了这样的作品,像自己这样重的是水与色的变化,描画的写实细致,自是得不到李皓轩的肯定了。

    梅西点点头道,“李公子说的很对,我的字写的也不好,笔力自然弱些。”

    李皓轩以为梅西生气了,心想女子面嫩自己太唐突了,红着脸想再解释,只听梅西又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无论是用水还是用墨不过是表现作品的手段罢了,公子看了我的画心情如何呢?”

    “觉得充满喜乐之气,嗯…”李皓轩一时再找不出词来,看着这充满勃勃生机的画面,再想到自己的画,和自己画画时感叹命运的悲苦之情,有些踌躇。

    李婉一看,连忙道,“我就很喜欢梅小姐画的芙蓉,不如这幅送与我吧。”

    梅西知道她是怕冷场,拉着她道,“我还会一张你们没见过的画法呢,改日给李小姐画张小像,一定让你满意!”

    看李皓轩在一边还是一脸的不自在,又知病人心思重,梅西冲他嫣然一笑道,“公子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我的画确实毛病很多,所以刚才才大着胆子画了,就是想请公子能够指点一二,如果公子有什么好的画谱还请借给梅西一阅。”

    李皓轩听她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让金兰去取图谱,自己又人书柜中取了一对印石,让玉蕙交与梅西,才道,“小姐心胸让皓轩汗顔,这方印石材质不错,赠与小姐刻书画印吧,还望不要嫌弃。”

    梅西接过来一看,是两块淡黄色冻石,纹理细腻,仿佛是寿山石,可又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寿山石的名字,也不敢细问,道谢之后让柳色帮自己收了起来。

    梅西看柳色收东西时给自己偷偷使眼色,明白她是暗示自己该走了,便起身告辞,李皓轩坐了阵子,也颇觉疲惫,也不多留,只一拱手,让金兰去送她和李婉。

    与李婉携手离开,梅西无意看到门边斜挂的一支竹笛,不由想起了每晚的笛声,回头问道,“李公子经常晚上吹笛子吗?”

    李皓轩不知她怎么知道自己每晚都吹的,旋即想到张府也住在附近,想来是被她听到了,有些谦意的说道,“晚上夜长,吹上几曲自娱罢了,谁想扰了小姐的清静,还请见谅!”

    梅西见他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忍不住想要打趣他几句,但一看到单薄瘦弱的身形,又怕冒犯了他,只是笑着说道,“没有啦,我只是奇怪怎么每晚都有仙乐传来,不知道多高兴呢,连带着还能做好梦呢!”

    说着玩笑似的冲李皓轩福了一福道,“我还要谢谢你呢!公子想什么时候吹就什么时候吹,我很喜欢听,也谈不上打扰。”

    到了李夫人处,梅西就要告辞离去,李婉原也是个内向少言的,但喜梅西没有京中千金的骄娇二气,对自己也很客气尊重,便有了结交之心,可苦于自己是待嫁之女,不能出门,只是拉梅西殷殷嘱咐,希望她能常来做客。

    梅西看李婉是真心待自己,心里也很高兴毕竟自己的朋友并不多,就笑说反正李婉也是嫁在京里不走了,还怕以后不能常来常往?把李婉羞得小脸通红,直嚷着要打梅西,又见李夫人和丫环婆子都是望着自己笑,一时娇羞无限。

    晚上当那如泣如诉的笛声再次响起时,梅西仿佛看到了那个羸弱的少年倚窗而立,对月抒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