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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圣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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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圣战

    荣寿堂里里外外跪满了下人,偶尔传出一两声压抑的‘抽’泣声。。。‘花’奕跪在老太太踏前,双手将汤‘药’举过头顶,“请母亲用‘药’。”

    隔着藏青‘色’八团天马‘床’幔,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

    老太太合着眼睛,气息微弱,却倔强的咬牙,道,“不喝”

    那气息虽是不足,声音也不大,可却透着足足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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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氏不知前情如何,不敢贸然开口。也跟着跪在了‘花’奕身边,“母亲,若是不吃‘药’,病哪里能好。求母亲垂帘我们,快些好起来吧。”

    老太太听了海氏的声音,似是来了‘精’神。“如丫头呢?”

    ‘花’如瑾听叫自己,忙不迭的便冲了上去。也在老太太榻前跪下,哽咽道,“祖母,如儿在这儿。”

    她哭的十分‘逼’真,虽有三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但却有七分是真心实意的为了老太太心疼。隔着帷幔虽看不清晰,但却能隐约瞧见,老太太瘦的有些塌陷的腮,和凹陷下去的眼。

    ‘花’如瑾觉得好像有谁用虎口卡主了自己的喉咙,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险些透不过气。

    老太太听了如瑾的声音,似是越发‘激’动起来。颤巍巍的伸手去碰帷幔,一旁‘侍’候的丫头们都是有眼‘色’的,见此,忙上前,将帷幔拉了起来。

    两边盘金丝龙头挂钩咬着帷幔,老太太终于肯将同外界接触了。她费力的扭了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终于如愿以偿的落在了‘花’如瑾的脸上。神‘色’也似是渐渐缓和了。

    不过短短数月,气‘色’红润的老太太竟便的蜡黄枯槁,让人看着心惊‘rou’跳。‘花’如瑾忍不住热泪盈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太太看她这样慌‘乱’无助,心里疼惜。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海氏手中的汤‘药’,皱着眉喝了下去。

    ‘花’奕和海氏都松了一口气,心里大赞‘花’如瑾哭的很合事宜。

    老太太喝完‘药’,又被喂了一块蜜饯下去。半晌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今日,我是看在如儿的面子上,才喝了这‘药’。有人想我老婆子早些死了干净,我哪里能趁了她的心意。”

    一面说一面狠狠剜了‘花’奕一眼。

    海氏心思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冷笑。亏婉姨娘聪明半生,怎么就傻到对老太太下手了。这次她死定了,动了老爷的亲娘,这要是传出去,老爷的官大可不做了。

    纵然是‘花’奕在怎么糊涂,也不会拿自己的仕途和孩子们的前程来跟她风‘花’雪月。

    ‘花’奕这种没有根基的文官,稍有不慎被人参了一本,那就会万劫不复。

    老太太‘私’下里如何费力帮助‘花’奕的,又是如何为他仕途奔‘波’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若不是当年老太太慧眼识英雄看中荣昌侯是个有出息的,提早从他嫡母的魔抓之下抢了出来,又‘精’心培养了多年,如今他们‘花’家能是这般情景?

    那‘花’老太爷宠妾灭妻,被参了一本又一本,被罢官免职,流放在外,一败涂地。这样的家世,可不是你想随便咸鱼翻身就能翻身的。

    ‘花’奕年少时吃过多少不为人知的苦,他怎么可能不珍惜今日挣来的这一切。纵然是他在喜欢婉姨娘,也不至于昏聩到重蹈老太爷的覆辙。是以,海氏断定,他一定会狠狠的收拾婉姨娘。不将她打卖了,决不罢休。

    正幸灾乐祸,却听‘花’奕咬牙道,“汪氏这次做的有些太过了,如今纵然是芳姨娘在世,我也断不能留她了”

    怎么?做了糊涂事情的原不是婉姨娘吗?海氏有些失望。‘花’如瑾则是听的心惊‘rou’跳竟然是自己的穷亲戚干的好事儿吗?

    她好不容易才在老太太跟前儿讨了好,又得了‘花’奕的宠爱,这会儿汪氏唱这么一出,岂不是让她跟着受牵连吗?

    老太太冷眼看着‘花’奕,似乎是十分失望。“随便老爷折腾吧。早晚将我这条老命折腾出去,你方才能清醒过来。到底要多少人陪葬,你才能明白,到底鬼魅魍魉是哪个”

    ‘花’奕脸上一红,眼眶也盈满泪水,“儿子不孝,让母亲受委屈了。”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到底心疼儿子。“罢了、罢了。你一个爷们儿哪知道内宅里的弯弯绕。”说着,又转眼看向不争气的媳‘妇’。“你在娘家的日子里,府上没有人主事。我又老了不中用,如今回来了好好整顿整顿吧。”

    海氏得令,异常兴奋。老太太既是这么说了,就是要随便她折腾。她管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婉姨娘干的。她只管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婉姨娘的身上,再治她个内外勾结的罪名,将她和没事儿就来打秋风的汪氏一并收拾了,岂不是干净。

    海氏加大力度整顿后宅,一连几日将阖府上下赌的严严实实,除了‘花’奕旁人不许出入。‘花’奕也躲在外面自省,坚定立场绝对不能又随便糊‘弄’过去。哪怕是婉姨娘哭的惊天动地,哀婉动人,他也只是‘露’出一副心疼神情,绝对不伸出援助之手。

    外面吵的轰轰烈烈,里面‘花’如瑾则是没日没夜的在老太太病榻前适逢汤‘药’。日日不敢合眼,夜夜不敢怠慢。直到老太太彻底好了,方才放心的睡了一觉。

    “难为你小小年纪这般‘cao’劳。”老太太‘摸’了‘摸’‘花’如瑾明显瘦削的小脸,十分心疼。

    ‘花’如瑾笑靥如‘花’的歪在老太太怀里,“祖母能够长命百岁,福泽绵延,孙‘女’才能安安稳稳的长大啊。”

    老太太‘摸’索着‘花’如瑾‘毛’茸茸的小脑袋,心中酸涩。“敢情,你是怕自己小命不保,才这么拼了命的孝敬我啊?”

    “那可不是”‘花’如瑾抬起头,端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辩驳。“我能够在内宅之中平安度日,桐哥儿和表哥能够安心读书,皆因祖母垂帘。祖母疼我,护着我,我便是拼了命也得报答祖母的。”

    老太太眼眶微红,“我不指望着你报答旁的,只好好的长大,日后能嫁个好人家,我便也就安心了。”

    老太太为什么偏偏要将‘花’如瑾养在跟前?她是早有算计的。只是,她没想到,日子在一起过久了,就渐渐的有了感情。

    ‘花’如瑾懂事乖巧,虽然常常‘摸’不清她的心思‘性’情,不知她在琢磨些什么。但到底她是个‘性’子醇厚的孩子,老太太偶尔也将自己最开始的算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这样过着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好好的瞅着‘花’如瑾长大‘成’人,嫁了如意郎君。这辈子便也算全了。

    “自打老太爷走了,老太太就一直算计着过日子。便是对老爷偶尔也藏了‘私’心。可今日,对四姑娘,却是掏心掏肺的真心。”彭mama拿着石杵,在‘药’罐子里砸‘药’,十分感慨的看着对面的孔mama。

    孔mama进府比彭mama晚,好些事情不甚清楚,但也是一脸的唏嘘,“人老了,总是需要感情慰藉的。自老太爷走后,老太太似是看破红尘,一颗心也冷的彻底。除了对老爷,她哪里还肯使真心。又因婉姨娘的事情,老太太彻底伤心一把,渐渐的连老爷也不真心疼了。亏这两年,有如姑娘时事陪着,劝慰开导,渐渐好了。你当老太太做什么掏心掏肺?”

    “我怎不知道?”彭mama叹气,“那日老太太眼看着不行了,就连老爷都摆手要准备后事。只如姑娘哭着央求大夫要救老太太。老太太那时候不能动弹,可是心里却明白的很。我眼睁睁的瞧见她眼角落了泪。”

    孔mama想起老太太那日急救时,九死一生的场景也不禁唏嘘。“老太太虽为人拔尖,做事狠辣。可到底是心地善良,只求她晚年能幸福吧。”

    老太太出身侯府,却因为狗屁的爱情而下嫁了爆发户,****成‘性’的‘花’老太爷,断送了这一生的幸福。她心灰意冷后,是用怎样狠辣的手段,将老头子一屋子的****美妾收拾的服服帖帖,又是怎样将那些庶子扫地出‘门’,庶‘女’胡‘乱’配人的。

    那两年的老太太着实让人害怕。纵然是她为人‘性’子善良,可那样下狠手收拾别人……总要是有报应的。

    孔mama和彭mama都不再说话……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太太终于大好了以后,‘花’如瑾便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洗了个神清气爽后。带着自己从京城里给‘花’之桐买好的礼物,往‘花’之桐的住处走去。

    一进院,还未等跟‘花’之桐说上话,便被李贺拦住。

    深秋的天气,虽不甚严寒,却也十分料峭。李贺只穿了一件石青‘色’竹叶长袍,站在已枯黄的柳树下面,望着‘花’如瑾。

    “大冷天,表哥怎站在外头。”‘花’如瑾上前,见李贺脸冻的惨白,心有不忍。

    李贺眉间愁云密布,哑声道,“我等了meimei好些时辰,今日终是见到了。”

    ‘花’如瑾见他情况,便知是为了汪氏求情。“我帮不上忙的……”‘花’如瑾抬头,躲过李贺颓然失了光彩的目光。阳光透过枝头洒下来,没有暖意,剩的只是凄凉。“所有人都看见了,是舅母发了疯一样的推搡老太太,才害的她犯了气喘之症。她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舅母为何这般不计后果的出手。但结果是,老太太险些因为她丧命。我愿意相信舅母是受人挑唆,也愿意相信她原是没有恶意的。可是……我是谁?我不过是个没了姨娘的可怜庶‘女’,因老太太垂帘爱护,方才能活到今日。我明知是谁害了我的姨娘,不能报仇。看着自己弟弟小小年纪便要独自住在外院,不能帮衬。表哥说……我能怎么办?”

    李贺看着寒风里,‘花’如瑾瘦弱单薄的身子。垂了头。

    “我相信,舅母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纵然是她十分的怨恨老太太将你们母子分离,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你要依附‘花’家,才能成才。舅母不会害你。”‘花’如瑾将话锋一转,神情坚定的看着李贺。“老太太不准舅母进宅见你,舅母一直安安分分,只求表哥能有一日高中,从此让你们母子扬眉吐气,给李家争光。如今,她为什么偏巧在太太离开府邸,老爷忙于政务的时候突然就进了府‘门’?”

    李贺犹如醍醐灌顶,思绪顿时清明起来。

    ‘花’如瑾觉得,李贺纵然是再恨,也该恨那个撺掇着汪氏做坏事的婉姨娘,而非是出于自保而肃清家宅的老太太。

    一阵寒风袭来,她缩了缩脖子。对李贺行了一礼,拿着荷鱼朱砂澄泥砚进了‘花’之桐的屋子。

    ‘花’之桐见jiejie带了礼物来,甚是欢喜。可眉宇之间也笼着一层愁云。

    ‘花’如瑾瞧着心疼,“可是下人们怠慢了?”

    ‘花’之桐摇摇头,不似往日那般睨着‘花’如瑾,只小大人的样子坐在一旁。思索半晌,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祖母的病是因婉姨娘而起的。她可是恼jiejie养在老太太跟前儿,抢了二jiejie的宠?”

    婉姨娘和‘花’盛瑾母‘女’,一直将‘花’如瑾当做眼中钉‘rou’中刺。可每每对她下手都有老太太护着周全。老太太又从头到脚都瞧不上婉姨娘,想尽办法,要将她斩草除根。婉姨娘如今也韶华不再,恐是不能再博得‘花’奕欢心。

    便想了馊主意,将汪氏那没脑子的傻蛋放进来。要她公然去和老太太叫板,她知老太太素有气喘的‘毛’病,汪氏是个乡间莽‘妇’,一句不和就会上手打人。老太太虽有丫头婆子护着,却也躲闪不及的。

    若是汪氏得手,老太太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若是得不了手,也不过就是演了一场闹剧。

    况且婉姨娘深知老太太当年和汪氏是做了怎样一笔‘交’易才将芳姨娘‘弄’进府来,老太太算计自己儿子,这事儿捂死了也不能说出来。到时候汪氏和老太太因李贺撕破了脸,怕是会口无遮拦,以老太太的‘性’子,断然不会留她‘性’命。

    她没了命,老太太又被重创。婉姨娘岂不是一石二鸟。不,应该说是一时三鸟。还有一个受了连累,日后无人依靠的‘花’如瑾。

    ‘花’之桐说的其实只是表象,而实质不过是婉姨娘要保住自己母‘女’二人的位子。

    “我不知道。”‘花’如瑾定睛看着‘花’之桐,“这事儿你也不知道。日后无论谁再提起,你不许置啄半句。更不能‘露’出厚此薄彼的样子。我虽是你的同胞jiejie,你只心里同我亲近就罢了,莫要在言语行动上要旁人看出端倪。你要好好跟着大哥哥读书,兄友弟恭,让父亲宽心。”

    ‘花’之桐用力点了点头,大眼睛里渐渐的蓄满了泪水。他哪里都好,乖巧懂事,又勤奋好学,只是太爱哭了些。

    “桐儿一定认真读书,考取功名。日后再不让jiejie受委屈。”

    见‘花’之桐这样,‘花’如瑾心头一暖。伸手‘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一‘摸’之下,又是心中一惊。这孩子脸上一点‘rou’都没有,‘摸’上去比看着还要可怜。‘花’之横虽是个友善的兄长,可到底是个男孩子,心粗,不能像jiejie一样照顾弟弟。

    ‘花’之桐又没有靠山,恐是下人要苛待的。‘花’如瑾皱了眉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站稳了脚步,一定要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各个都老实规矩起来,好好的对‘花’之桐。

    从‘花’之桐处回去的时候,天‘色’依然不早。老太太早就叫人摆了饭等着‘花’如瑾,祖孙二人吃的正香。‘花’如瑾却吧嗒吧嗒的掉下了眼泪。

    老太太诧异,“好端端的,做什么哭了起来?”

    ‘花’如瑾一抹眼泪,“今儿我去看二弟弟,瘦的不成样子了,孙‘女’儿看着心酸。又想若非有祖母垂帘,我必不如桐哥儿。好歹他是男孩子,能读书考功名……我……我除了有祖母外,什么都没有……”

    ‘花’如瑾哽咽,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又往老太太碗里夹了一块鹿‘rou’。“祖母要多吃些,身子骨硬朗着。不让那起子黑了心肠的人,欺负我们祖孙”

    老太太看着‘花’如瑾的样子,也觉得心酸。又想到每每请安来,都缩手缩尾的‘花’之桐,叹了一口气。“等过了这阵子吧,我也把桐哥儿领过来。”

    ‘花’如瑾热泪盈眶,点头如捣蒜,大声谢过老太太,又拼命往老太太的碗里堆了不少的菜。很狗‘腿’的继续讨好老太太。

    海氏想要收拾婉姨娘,却苦于没有证据。直接被告人是汪氏,婉姨娘充其量算是个帮凶。海氏气的夜不能寐,在‘床’上翻来覆去。

    ‘花’奕在书房也是翻来覆去,天气渐冷,没有暖‘床’的人,实在是令人堪忧。

    “太太这案子审了可有几日了,怎还不见有眉目?”老太太端着手中的碧‘玉’荷叶茶盅,挑眸看了看脸‘色’灰败的海氏。

    海氏垂头丧气,“都是些嘴硬的,哪个肯说实话?汪氏到底不是咱们家的人,不能用家法处置了。可若是扭送官府,若是扯出咱们府上的人,岂不是丢进了我‘花’家的脸面。”

    这话说的倒是明白。老太太点点头,将茶盅放下。“他们不开口,你倒不会想法子吗?你身边那些管司刑的嬷嬷,素日里不是有许多办法对付不规矩的丫头吗?怎么如今倒心慈手软起来了?”

    海氏听了‘精’神大振。因上面有着婆母,她虽管家却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如今老太太既然说了,那就痛下杀手好了。

    又堪堪说了几句话,便忙着去摩拳擦掌,收拾那帮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