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起名

    王婉漪生下一男一女后，按照杜老夫人的意思，别院里人丁稀少，又是新修的院子，湿气重，怕是对修养的身子不利，便着人将她接回了赵府，特特请了京城里两个名气甚重的奶娘，一同照看婴孩。

    杜老夫人新添两个重孙，自然乐得开怀，连同赵府上下都是一番喜气洋洋，来往看望那两个龙凤胎的达官贵人更是不在少数。除了赵匡胤不能及时回来探视让人略感遗憾，就连赵妭都从夫家一瞬赶了过来日日停在府上陪着嫂嫂和两个小侄子侄女玩耍，真真是让人从头到尾都羡煞了的天伦之乐。

    两相对比，耶律笙这间别院就显得冷清非凡。

    本就是自己求之不得的清静，耶律笙本人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只那一众子的丫鬟小厮，私底下常常嚼着舌根说小夫人水性杨花，先是跟三少爷有些不同寻常的来往，却转眼成了二少爷的偏房侧室，驳了老夫人原本的好意不说，自个儿倒没落下个什么好处，还连累的老夫人如今也不大待见她，见她跟见了生人似的，客气过了头。

    现下夫人又替二少爷添了一双娇小玲珑的儿女，她********的挤做少爷的妾室，怕是也后悔的想去撞那南墙了罢。

    这些闲话，倒没真正落到耶律笙的耳朵里，只不过稍稍想一想，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幸她如今不与他们同住，那些细缝里的流言蜚语也就只当不见了。

    依然是每日晨起后自行习武，身手同四年前刚入赵府去刺杀赵匡胤的那一回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想是她与赵匡胤还有一个盟约，自然还要再使一番力赌一赌的。

    用了早膳，正执了鞭子往外走，却碰上一副笑盈盈模样的落葵，从门外头截住她道：“小夫人又要去使鞭子么？”笑了笑：“夫人请你这会儿过去呢。”

    “哦？可是两个孩子又闹的哄不下了？”说来也怪，虽是王婉漪十月怀胎，诞下麟儿，但那两个婴孩倒对耶律笙亲近的很，常常奶娘们和王婉漪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耶律笙一出面，孩子们竟都十分乖巧的安静下来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夫人说您自上次探过她后，便有好些日子没去府上了，她一个人闷得慌，想同你说说话。”

    原是如此，她抬头看了看天，是有些沉闷，阴恻恻的冷风卷起院里落叶颇萧索的挽着花儿，想是于情于理，她也该去赵府走动走动，便应了王婉漪的请，随落葵一同去了赵府。

    才是走进大门不久，就瞧着赵匡义与符氏说说笑笑从一旁的花厅现了出来，符氏明艳的妆容倒是让人兀的就忽略了这天色其实很是晦暗，只她那一颦一笑的娇媚原本就是个要不得的画致，心上悠忽一紧，面上却仍是端了冷清做派，寻想着那二人快些从自己视线中消失。

    然符氏却真真派了一幅惊喜面容，从旁迎上来道：“今日不知吹了什么风，meimei竟见得嫂嫂能来府里一趟，”执了耶律笙的手：“天冷风寒，嫂嫂怎的也不多穿些，瞧这一双手凉的，可道是刚刚从冷水里泡过了的呢。”

    耶律笙抽了手淡笑，那笑却像是比手上的温度还冷，活脱脱是冰封在面上的：“劳meimei挂心，我并不冷。”

    符氏一手拽了赵匡义的胳臂上前，话是说给他听的，脸却对的是耶律笙：“早就听闻你与嫂嫂的关系交好，如今见了嫂嫂，倒是连声问候也没有呢——”这回是真正对着耶律笙：“嫂嫂别见怪，匡义方才与我说笑，怕是一时间没见着嫂嫂来了，现下便让他给你赔个不是。”

    原是在她面前演一出妇唱夫随的鹣鲽深情，倒难为符氏初为人妇便要究根扒底的消化这些个混乱关系，只符氏难道不知赵匡义现下在旁人面前对她都只当视若无物的么？面上的笑意更加浅显，淡淡扫了一眼赵匡义道：“meimei多虑，我实在担不起叔叔一礼——”头转向身后的落葵：“不是说夫人等急了么，还不快走？”

    落葵慌得收回一幅看戏痴容，连连朝着符氏与赵匡义鞠了一躬便要带着耶律笙先行。这厢耶律笙抬脚的时候，自当没有瞧见那浮在赵匡义脸上的一团黑雾，诚然，他们都已是与人为伴，无论那各自的心都还剩下几分在对方身上，却是再不会像着从前一般两两相守了。

    王婉漪的身子恢复的颇好，果是当初月子里那些血燕没有少吃，只是难得她进了那样多的补品，体态瞧着还是一如往初的轻盈，倒不像是刚生了孩子的。

    见着耶律笙进了厢房，王婉漪放下手里的书卷，从榻上起身迎了她道：“jiejie可算是来了，我这已经思想了好些天，竟连一个称心的都寻不下——”

    耶律笙应了王婉漪的请坐下，瞥眼扫了扫放在红木小几上的书：“你才出了月子就这样看书，怕是对眼睛不大好。”

    王婉漪笑道：“倒不是勤快看书，只是想给两个孩子取名，夫君的意思是我定，可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这不忽然忆起孩儿是jiejie接生的，便打算偷个懒，请jiejie帮忙了。”

    她浅浅笑道：“难得你看得起，我倒是很想帮这个忙，只不过我书读的少，若起不好，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不怕，只要我们自个儿叫着顺耳，管旁人作甚？”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两个孩子那样喜欢jiejie，jiejie起名，是最合适不过的。”

    想是推脱不下了，她思想一瞬，执了茶盏说道：“男的就叫赵德芳，女的叫赵德仪，志洁行芳、妙容淑仪，你看呢？”

    王婉漪侧头想了想，而后拍了小几粲然笑道：“这名字真真是好，我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呢，jiejie果然是才识过人的。”

    “谬赞了——”顿了顿，张口淡淡道：“只不过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应允。”

    “jiejie只管说来便是。”

    “夫君回来若是问你，你便说名字是你起的，且不要提我只言片字。”

    王婉漪初始皱了皱眉，面前那人分明是一幅嫌弃又抗拒的形容，忽的嫣然一笑，胳膊伸过小几执了耶律笙的手道：“我懂。”

    王婉漪自然是懂的，耶律笙三个月前嫁做她夫君的偏房，若说心里一丝醋意没有，那是假的。她爹爹亡故，先帝感其功德，将她嫁于眼下周朝最炙手可热的一个大将军，那个将军，她如雷贯耳，没成想上天竟然能让他们结成连理，那爱慕当是更加深厚的紧。虽说她从小接受的教仪便对男人纳妾这些事不大看重，然终归是自己心属的良人，便不那么说得出做得到，如今这个新进的小妾竟对自己的夫君不上心，她又何尝不有那么一丝欣慰呢，眼下顺着耶律笙的心意行事，真正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差事。

    半晌，二人都没有言语，直到落葵端来一碟子的枣塔糕，方打破沉寂，又随意絮叨了几句，这才相互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