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八章：青年演讲台（中）

    “我弄开了那扇窗户，然后从窗户里爬出去，背靠着对面的那堵墙，脚踩着窗户边，然后一点点地往下蹭。其实，当时的我，才五岁，只那么一点点大。就算把腿伸直了，我的后背也只是勉强能够到那边的墙面。但，我也不记得，当时到底是怎么弄的，我居然就这么从二楼，一直蹭到了地面。或许再高一层楼，三楼，我就没办法坚持下来了。”

    “我从小旅馆逃出来之后，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小女孩，一个刚刚五岁的，独自一个人的小女孩，其实有太多危险了。可是，我的运气还不错，根本没人注意我这个小丫头。就这样，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东游西荡一整天，又累又饿。”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不过，就算有又怎么样？那里的人，有一种很特别的口音，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后来，我躲在一个墙角里睡着了。等我睡醒的时候，却不在那个墙角里了，而是到了一个窝棚里。那个窝棚所在的地方，就是所谓的棚户区。而把我捡回去的，就是一个老奶奶。老奶奶说得是当地方言，我听不懂。我说普通话或是河南方言，老奶奶也一样是听不懂的。我们两个，就这样连说带比划，居然还能交流。”

    “老奶奶原本也有一个孙女的，只是，她的孙女和她的儿子，还有媳妇一起，因为什么原因都死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她看我很像她的小孙女，就把我带了回来。想让我给她当孙女。我和那位老奶奶，就这样一起生活。老奶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各种食品，大多数都是发了霉的。经过简单处理，就是我们的口粮。”

    “一开始，这样的东西，养尊处优的我。怎么能吃得下？但在饿了几天之后。再难吃的东西，我也能吃下去了，而且。还能吃得很香。就这样，我和老奶奶一起，生活了大概半年。”

    “可是，就在我刚刚能说一点点老奶奶那种方言的时候。她却不见了。那天，和往常一样。老奶奶出去找东西吃，我在家里收拾那个窝棚。可是，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见老奶奶回来。我一直等到天亮。后来天又黑了，又亮了，老奶奶还不回来。”

    “我很饿。就在第三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偷偷跑到附近一个很大的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些过期面包，填饱了肚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运气真好。过期面包这种东西，其实很少可以碰到。在棚户区那些拾荒者眼中，这就是天赐美食了。在老奶奶离去之后，我一个人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就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跑到垃圾堆里，寻找各种可以换钱，或是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找到一些好东西，那就饱一天。如果没有，那天就得挨饿。我曾经好几次，一整天什么吃的都没有，饿得我直哭。”

    “可是，没人在听到我哭声之后，过来抱着我，哄我，给我吃当初我不屑一顾，但当时对我来说，只有梦中才能尝到的糖果，大白兔什么的，真的只有梦中才有……”

    “有一天，我只找到一点点东西，哪怕我只是一个刚刚五岁的小女孩，食量很小，但那点东西，也根本不够我吃的。我在老奶奶留给我的那个窝棚里，睡了一整天。我以为，睡着就不饿了。可是到了傍晚，我仍然饿得想哭，饿得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我就走出窝棚，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我走到了一座桥边，桥边有个阶梯，可以下到河边。我就坐在河边，看着河里的水。我不是在想河里有没有鱼，就算有，当时的我，也没本事抓出来。我是在想我mama，想mama曾经给我讲过的故事……”

    “卖火柴的小女孩，你们都听过吧？当时我就觉得，我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好像好像……”

    “就这样，我就坐在河边轻轻唱着歌。你们想不想知道，当时我唱的是什么歌？”

    听着小兰的问题，全场竟然一片沉寂，没有人回答。

    小兰抿唇轻轻笑笑，好像自嘲一般。随即，幽幽的歌声，从她唇间轻轻流淌而出。

    “走在寒冷下雪的夜空~

    卖着火柴温暖我的梦~

    一步步冰冻~一步步寂寞~

    人情寒冷~冰冻~我的手~”

    就在小兰清唱出声的时候，机敏的键盘师，就弹奏出了这一曲的伴奏。但，小兰只唱了这几句，没有继续唱。脸上带着一股怅然的轻笑，小兰轻声说：“我没有卖过火柴，而且那个城市是个南方城市，最冷的时候，也不会下雪。不过，我就觉得我好像好像那个mama讲过的故事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我想，我或许不会被冻死，但，谁知道会不会饿死呢？”

    “于是，这首就是我的第一首作品了。其实最初时候，它的面貌不是现在的样子，只是我即兴之下，随口唱的，和现在有着很大的不同。不过，当时正好有个流浪歌手，就在距离我不是很远的地方，听着我唱歌，把这首歌记了下来。”

    “那个流浪歌手，就是我的大哥哥，欧阳明辉。大哥哥听着我唱歌，还弹着吉他给我伴奏。可是，我唱着唱着，情绪开始有一些激动。可是，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的我，激动之下就晕倒了。是大哥哥看到我晕倒之后，把我带到了一家医院。当然，不是什么三甲医院，只是路边一家连行医执照都没有的小诊所罢了。”

    “在那里，他拿出他不多的钱，给我打了点滴，然后喂我吃了一碗粥。其实，那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清汤米粥，但，那却是我的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直到今天，我对米粥，都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情感，这，就是由来。”

    “就这样，我跟着大哥哥一起生活了。那之后的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的，我们很清贫。大哥哥只是个流浪歌手而已，就靠在路边唱歌挣钱。其实，与其说是流浪歌手，他更像是一个稍微高级一点的乞丐。不要说什么现在乞丐都是高收入，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当时，人们消费水平还没那么高，我们的生活仍然很拮据。”

    “尽管清贫，但那段日子，我却是非常快乐的。大哥哥在发现我的嗓子很不错之后，就开始教我唱歌，还教我识谱。后来我通过某些途径，知道了大哥哥的出身，这才知道，其实他在音乐方面的造诣，比我想象的要高得多。”

    “可以说，虽然之前我曾跟着郑奶奶学过音乐，但，流行音乐方面，大哥哥，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我跟着他，学会了弹吉他，也学会了唱歌。后来，我就跟着大哥哥一起，在街上唱歌。如果有人觉得我们唱得好，就会在我们面前的纸盒里，放上一点零钱，也有一些人，会放一些大钞，但极少极少。那，就是我们的收入了。”

    “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参加星光璀璨的比赛之后，才算是出道了。可是我自己觉得，那时候的我，就已经出道了，就已经在凭着我的歌声赚钱，凭着我的嗓子生活了。而且，不是有很多人希望我拉上华音，组成一个组合么？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一个组合的成员了，是我和大哥哥的组合。”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可以很自豪地说，或许我不是最优秀的歌手，但，我却是出道年龄最小的职业歌手。别以为我是十七岁才出道的，其实，我出道的时候，还不到七岁。七岁，就已经靠唱歌生活了，难道不算最小职业歌手么？”

    这一番话，顿时引得观众们一阵轻笑，但也不禁一阵心酸。

    七岁的职业歌手，说起来好像很值得自豪。可是，如果有办法的话，谁愿意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去靠着唱歌生活呢？可是，眼前这个现在看上去也没多大的女孩，七岁时候，居然就得为自己挣取生活费用了。那份艰难，令人动容。

    但最令人动容的，却是她的乐观。

    “你们是不是觉得很艰难？不，我觉得很快乐。”小兰的唇角微微翘着，一脸幸福的表情，“我爱音乐，音乐，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一切。从七岁开始，就开始徜徉在音乐的海洋中，就开始有人认可我的歌声。对我来说，还有更幸福的事情么？哪怕后来，我拿了金曲奖，我成了别人眼中的歌后。但，最让我幸福的就是这两件事，能让自己的灵魂，和音乐相融，同时，还可以获得别人的承认。”

    说到这里，小兰的脸上，真的是幸福的微笑呢。那暖暖的感觉让被小兰之前的故事中的那些苦难，弄得心情抑郁的年轻人们，都不禁一起微微笑了起来。

    但，小兰话锋一转，这一点点快乐，却又仿佛掺杂了什么。

    “不过，这无语的生活，好像还没尽兴，还在调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