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平乐景
如果王成平拥有一名像她本身般言语恶毒的朋友,定会把她的受伤评论为纯粹的自我犯贱和愚蠢之极的自虐。 事故的发生过程很简单,无非是王成平最近实在被噩梦折磨的人鬼不如,而她所能想到弄来药物的旁门左道全被用完。王成平无法,当下老着脸皮再去医院找严黎交涉。 然而得到严黎的答案依旧只有两个字:“不行。” “上次是我不好啦……” “别跟我扯开话题!我还真没那么小心眼,不给你药是出于当医生的基本职业道德……” “****什么职业道德啊!你不给我药,老娘会死的!你是医生一定知道,人类四天不睡觉就会丧失生命!” “比起缺觉杀死你前,我的确认为你现在的精神狂躁和药物上瘾更加可怕。”严黎担忧的将视线从王成平青白面皮上收回,再皱眉道,“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鬼样子,还想再吃什么药!打算成仙吗?你就站在这里等我会,我请个假马上陪你去挂门诊,顺便去看中医科……” 然而王成平实在不想玩要求可怜和多余关怀这个愚蠢游戏,她耐心殆尽,指着医院里敞亮的阶梯威胁道:“不去!老娘不要看中医!快给我开药,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 对她这种讳疾忌医般的耍赖,严黎才不放在心上,冷笑一声转身就想走开。 而看严黎这般轻视姿态,早被失眠搅得脾气糟糕的王成平头脑顿时发昏。在意识能控制自己前,王成平已经毫不犹豫的越过栏杆,纵身跳下去。 最初是rou体砸在地面的一声闷响,又因着那股冲击力,她在楼梯打着圈的滚下来,最后终于到达冰冷平地(王成平想,真他妈谢天谢地)。然而头却重重磕在台阶沿上,血也迅速的从伤口汹涌流出。 在严黎狂奔至她身边前,瘫在地上的王成平唯一庆幸的只能是此刻走廊上没什么闲杂人等围观。而以这个姿势跳下来自己,真是太丢人了…… …… 陈皓在赶来的路上一直催促程岳加速开车,并冷汗津津的猜测王成平具体状况。然而真等他心急如炭的奔到病房前,握住门把的手却突然犹豫了几秒──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害怕。比起想象中的担忧,在现实里看到王成平伤痕累累的样子显然更让陈皓难以承受…… 而他手势的明显停顿,却让程岳在旁边很奇怪的扫他一眼:“你怎么了?” 陈皓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身后冲来一个女人把他生生撞开,再哭天喊地的奔进病房:“王成平你丫腿折了?你千万不能这么贱,骂了我之后也他妈不懂道歉,只有现在出了事才叫我……” 而被女人这么一打断,陈皓也立刻回过神来。他脸色煞白,几步抢入房间,颤声道:“不是说只有外伤么?怎么腿又折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 等到程岳最后迈进房间,发现里面早乱成一团:这是间三人病房,其余两张床位的病人正侧目注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而陈皓与安子俱是满脸紧张,正围着严黎迭声询问王成平受伤原因和目前状况。 就在他们旁边,女主角恹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程岳侧身合门,随后缓步走到她的床边。 此刻,伤者正打着静脉点滴。她的脚腕和胳膊肘处已分别被石膏和纱布五花大绑。而因为下跌过程中的擦伤和碰撞,王成平的半侧脸已高高肿起,额头更是被绷带层层缠绕,隐约看还有血迹渗出──此幅受伤惨状再配上她毫无血色的面孔和嘴唇,的确有些触目惊心。 程岳仔细打量着王成平:距离他俩上次见面才不超过两个月,却能明显看出女人容颜憔悴良多。想来是亲人的故去对她打击甚深,当然还有工作上的不顺心,那些坏事总是接三而四…… 按照陈皓的原话形容,果然还是平日嚣张的王成平看起来更顺眼些。在收回自己的复杂目光后,程岳谨慎的赞同了上述结论。 ──但是,他也不得不说自己仍颇感解惑。为何此刻本该了无生气躺在床上静养的女人,连沉睡中都一副不耐烦和欠扁之极的神气? …… “你们干嘛呢?吵什么吵?这里是病房,不是菜市场!”一名护士猛地推开房门,向屋内几人严厉喝道。 尚围着严黎喋喋不休的陈皓和安子顿时噤声,场面这才恢复安静。 “现在还没到医院规定的探望时间,”看到身穿白大褂的严黎在场,护士的表情稍微缓和,却还是皱着眉头道,“严医生,麻烦你请病人家属赶紧离开,也别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陈皓眉头一蹙,显然想再说点什么。然而严黎却打断他,冷道:“你们别问了,王成平当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她的麻醉药剂还没过去。有关她伤势的具体情况,我等会再详细告诉你们──现在,请你们去走廊等我,我需给王成平再检查一遍身体。” 在其余病人不满目光和护士的再三催促下,安子和陈皓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病房。 而就在房门合上几秒后,在方才嘈乱中还安静沉睡的伤者突然挣开双眼,懒洋洋道:“总算走了。”又无耻的补充一句,“丢死人了,鬼哭狼嚎喊得老娘耳朵都聋了。”
严黎正面不改色的调整王成平颈部护套,她的手指动作轻柔,语气却压的极冷极硬,显然也憋了一肚子火:“真行啊你,王成平……现在如愿以偿了?这样终于满意了?高兴了?发完疯了?” “……阿黎,人家都快疼死了,你就别教育我了嘛。”王成平口腔内壁被牙齿弄破了一大块,此时连说话都费力,她老实道,“妈的,这辈子除了例假我就没流过这么多血……” 严黎抬身,从上方咬牙切齿的瞪她:“你就是活该!自作自受,没人能同情你──老天!但愿我能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王成平只好从破损的唇角,勉强对严黎挤出难看的一笑。 她当然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rou体上更强大更真实的痛苦,已经全面取代了某一瞬间看到严黎表情所带来的快感。实际上,王成平现在身上的每一块肌rou和骨骼都在尖叫。医生打的止疼药已慢慢停止功效,而麻痹后的疼痛纷涌而至,升腾至胸口。她只能依靠深呼吸来缓解此刻的不适──这是方才她不敢和陈皓和安子说话的真实原因。 当下只是和严黎的几句简单对话,已耗光王成平之前所积攒的全部力气。但现在,死不悔改的她只能选择在严黎面前继续强撑:“奇怪,裙梅怎么没有来?” “是你手机里那个姓宋的人吗。”严黎撩起被面仔细检查她的脚踝,“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可她的手机不通。” 王成平闻言后微微一愣,随后戏谑的苦笑道:“唉,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 严黎把她脚稍微抬高一点,语气终于烦躁道:“王成平,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王成平被送往急诊室前,她用剩下的力气将自己手机塞给严黎,并咬牙嘱咐了两件事情:“千万别给我父母打电话……但,帮我给,里面的安子和,裙,裙梅打电话,说我摔伤了,在医院,快叫她们来看我……” 尽管对王成平的吩咐疑惑不解,然严黎还是照着她的话去做。 那个叫安子的女人开始态度极其冷淡,可等严黎报出王成平的伤势后,她迅速问明医院地址并承诺立即赶来。反而是另一位叫裙梅的人手机持久忙音,无奈下,严黎只好发了一条短信,简单写明王成平意外受伤,在医院治疗云云。 而做完这些事后,严黎顺便也把这件事通告陈皓──实际上,她觉得这才是除了王成平父母外,应该第一个告知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