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缘起缘灭
酒水顺着冥冰端丽冠绝的容颜低落而下，她那略显倔强的目光侵略性地盯着洛玄，整个身子俯过酒桌探向他，丝毫不在意宽松的宫装衣领已经随着这个姿势滑落而使里面一览无余。 她的心砰砰直跳，为自己的大胆举动感到紧张，同时又因内心觉醒的某种兴奋而浑身颤栗，觉得刺激不已。 洛玄情不自禁地看了她衣领一眼，脸蛋忽然就热腾腾地羞得通红，赶忙撇过脸颤抖着说道：“公主殿下，你喝醉了！” 不知怎么地，他今天第一次叫冥冰为“公主殿下”，心慌意乱，无所适从，赶忙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幕。 冥冰望着洛玄的脸蛋“噗噗”地变红，咯咯笑了起来，赞叹道：“你的睫毛可真长。” 温暖的气息吹在洛玄脸上，让他再也不知该如何自处，爬着就逃了出去，惹得屋里的人儿咯咯笑个不停。 冥冰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流下的酒水，心里对自己的魅力感到得意不已。 洛玄此刻心乱如麻，浑身燥热不堪，只觉得一身精力无处发泄，身体某些地方蠢蠢欲动。他觉得自己被勾引了，慌乱的同时居然有一种异常的兴奋感，只想仰天长啸三声，然后…… 就在他即将被冲动欲望占据理智的时候，在他脑海深处，那水晶棺材里的宫装少女眼眸中忽然闪过阴沉的血色光芒，显得很是不满，她透过识海，望向洛玄身下，略显轻蔑地“嗤”了一声。 洛玄双眼顿时不受控制地闪过一缕红芒，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整个人仿佛一团炭火被浇了盆冷水，“嗤”地一声冷静下来。 洛玄眼前忽然浮现出岚儿泪眼迷离的模样，自幼相处的伴侣亲情很快驱逐了心猿意马的躁动。 愧疚感占据了上风。 他告诫自己，在家等待自己归来的未婚妻显然比刚认识不久的太子殿下重要得多。 “归来红妆再秉烛，此誓一生两心知……” 洛玄反复念叨着这两句，来来回回地在原地打转，一遍遍地告诫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蹑手蹑脚靠近过来的冥冰。 话说冥冰本来在屋里得意地笑了一会，心想待会儿洛玄肯定会回来拜倒在自己裙下，捧着自己的脚狠命亲吻，没想到他跑出去就没动静了。她忍不住好奇，悄悄溜出来，却发现洛玄一个人在院子里飞速地来回走动，嘴里叽里咕噜的。 踮着脚尖靠近，她终于听清了洛玄念叨的话语，却在听清的那一刹那，有种心碎了的感觉。 她想到了好多种可能的情况，就是没去想这种…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悲伤,只觉得泪水一下子弥漫眼眶。 无声，哽咽。 洛玄心惊，一下子停止了脚步。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唯有万千竹叶飘摇声如雨。 寂静之中，洛玄的思绪却在极速转动，他想寻找借口，找一个不伤害两人正常关系的借口。 可是还没想到什么借口，他却意外想到了其他事情：皇朝之公主的婚姻，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尤其是她名义上还是个太子。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未来的九五之尊？！即使在一起，自己以后又是什么身份？！ 更何况，皇主身为武圣，唯一的女儿却丢在天下道院多少年不闻不问，要说这里面没有蹊跷，打死洛玄他也不信。皇朝的水很深，他早在几年前的灭族危机中就已经深有体会，好不容易整个家族得以在道院庇护下苟且偷生，他可不想再被大势力注意到，纠缠其中对自己、对家族、对公主殿下本人而言，都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他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对于冥冰的示爱，或许最好的方法就是敬而远之。 过了很久，洛玄平静地转过身来，恭敬地向冥冰鞠了一躬，说道：“师兄，方才失态，让您见笑了。” 冥冰一下子哭出了声。 洛玄说得很平静，可是看着冥冰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要说对冥冰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但是也绝对没有到奋不顾身的程度。贸然闯进皇朝的巨网中，恐怕他自己只会得到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毕竟目前的自己，绝对入不得皇主的法眼，一旦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恐怕第二天自己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连师父都保不住自己。 这其实也是天风为什么既希望他俩之间能产生情愫，又不希望他俩之间发展得太快的原因：实力太弱，连选择命运的权利都没有。除非两人都成为武帝高阶的强者，那时候多年的情愫与心心相印的默契反而会成为难得的优点，即使是皇主也会乐意见到两人结为连理。 至于现在，绝对不可能。 洛玄在之前的寂静中想到了很多，才终于狠下心来，与其纠缠不清，不如快刀斩乱麻。 冥冰却没想到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示女儿姿态，就迎来这么一个让人心碎的结果，更何况她展示的，不仅仅是一身衣裳那么简单。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鲜嫩的荔枝，剥开了保护的外壳，展露出最纯洁、甜美而稚嫩的果rou，却掉进了干巴巴的泥地里，一下子就脏掉了。 “脏掉了。”冥冰喃喃道，洛玄的无情宛如一把尖刀狠狠插进了她的内心，一下子伤得她很深，很深。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丢脸、好下贱，身为堂堂皇朝太子，居然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勾引男人，关键是这个男人心里还有其他女人，自己这算什么？！ 她望着洛玄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想到那誓言般的情诗，心里猛然腾起嫉妒的熊熊怒火，狠狠给了洛玄一巴掌，声音嘶哑地骂道：“贱人！” 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随后她伤心欲绝地抹着眼泪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躲在被窝里面痛哭不已。那哭声撕心裂肺，真是伤心人儿肝肠寸断，听得屋外的洛玄内疚得要死，几乎忍不住就要进去道歉。 片刻之后，冥冰冷静下来，愤怒地扯碎了浑身的宫裳，找出裹胸布，狠狠地裹平那让她难堪的部位。一想到之前自己故意暴露的举动，她就觉得羞耻不已。 熟练地换回男装，她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平静。 男装曾经不过是掩饰身份的方式，如今却成了她掩饰内心的唯一途径。 她抱膝坐在床上，却开始莫名其妙地后悔自己冲动的举动，自己为什么要打他呢？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她开始幻想，或许洛玄过一会儿就会来敲门，安慰她，然后再…… 想到这儿，冥冰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贱人。” 没有人知道，在她的体内，洛玄曾经种下的那缕天媚气息，在一丝不苟地发挥着扰乱心神的作用。除非她能摆脱这缕气息的控制，否则她必将越陷越深。 洛玄站在屋外，脸上火辣辣的疼。 冥冰下手可真是一点也不轻啊！ 屋子里是不能进去了，洛玄只好苦笑着坐在院子里，感慨自己真是造孽：“禽兽不如。” 一晚难眠，洛玄一遍一遍念着“琉璃明心咒”，却始终没有找回内心的平静。 半夜，他悄悄溜进屋子，把酒桌什么的都打扫好，免得第二天两人相见时尴尬。这蹑手蹑脚的动作，搞得冥冰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来道歉了，还期待了一下。可是等了一会又没动静了，气得小丫头在被窝里念叨了半天“混账王八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半，洛玄躺在屋檐上，望着满天星河，怅然地聚出无数魂力花瓣，凝成一只只蝴蝶，飘向远方。 “缘起缘灭…缘起缘灭…” 这一夜，他又梦见了那个腐烂的湿地、那条仿佛没有头的山路，以及水晶棺材里那位有着血色眼眸的宫装少女，不知为何，这次少女的面容，居然和冥冰一模一样。 那双血眸，更是格外的凶狠而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