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蛇截杀

    火把红艳艳的，如来自地狱的血舌，吞噬着夜空。

    为首的一名黑衣蒙面人道：“你，去检查一下有无活口，有气儿的都给我杀干净。郓州消息绝不能走漏出去。”

    袁归闻声，暗叫一声不好，可身体却一点也不听使唤，心中焦急万分，“这可如何是好!”

    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蒙面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难道今日要命丧此地？”他闭上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很快那几人就来到了破碎不堪的马车前。袁归心头一沉，不敢妄动。

    “这小子还有气，那么高掉下来，居然没摔死？”说话之人显然有些吃惊。

    “先别管他，看看还有没有人！”另一人道。

    一个黑衣人蓄力一脚，残破不堪的车厢便被他彻底踢碎，木屑四散。

    “是个娘们。”那人邪笑一声，上前用脚拨了几下梁小敏道：“独狼堂主，这么貌美的少妇，你舍得杀了？不如留给青蛇堂弟兄们快活快活，再宰了不迟啊！”

    余下几人闻言皆放声yin笑。

    那名唤独狼的高手呵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罗公公最忌讳我们在他面前谈论女色，你们这话倘若被他老人家听见，拨皮抽骨都是事小，小心连命根子也给你小子废了，让你跟他一块当太监！”

    这位青蛇堂主背着一把苗刀。

    刀名“独狼”。江湖上也叫他独狼，他自幼混迹江湖，一路杀将过来也早已忘记自己本名。既然分不清刀名与人名，那便当作一体。

    刀名即人名。

    独狼这句话果然管用，其余人一下子就噤声了，之前那人打哈哈道：“那么较真干嘛，谁敢不照着掖幽庭的意思办？不过依我看，掖幽令大人喜欢生饮人血滋补养生，瞧这小姑娘水灵灵的，还是带回去给他老人家打打牙祭，以后我们也好办事啊！”

    众人哄笑。

    独狼骂了声：“就你鬼点子多，先把那妇人宰了！”

    说动手就动手，几个黑衣高手不敢怜香惜玉，正就要在这夜黑风高夜抽刀杀人了。

    可一人才抽刀，便有一人倒！

    独狼如临大敌，猛地拉弓搭箭，周围却死寂无声。其余黑衣人反应慢了一点，匆忙拔刀间已经被一股股剑气戳穿喉头。

    独狼骇然暴退，连火把都顾不上捡起。

    身为青蛇堂堂主，他即便有着地品高阶的强悍功力，竟也丝毫没有觉察到这剑气是从何处飞来！

    独狼浑身气机翻滚，拼尽全力也只能坚持几个呼吸，便一口血雾喷出。

    月光下现出一人，袁归看不清面貌。

    此人身上并无带剑，却只觉他所站之地，那草木皆剑，石头是剑，倒影是剑，月影亦是剑。

    独狼身周空气都仿佛被抽离，与秋风一起凝聚成气，向着那人身前合拢。

    凝气成剑！

    若袁归有那独狼的武道境界，必然能够感知到那人身周浓烈到无法抵抗的剑气！

    声罢便有甲士上前。

    “尔敢！”太守一声呵斥，东门城门卫士都面面相觑，无人敢真去拿下眼前这位老人，毕竟他才是这郓州城的太守。只有云家三百家兵持刀上前，叶青见状正要出手，只听罗凌道：“慢着。林大人，此事也不是不可化解。”

    林思水这才望向站在最后面的那位，神色微动，开口道：“没想到郓州小小变故，惊动了罗公公来此，不会只是为了通过绑架妇孺来化解矛盾的吧？”

    罗凌屈指一弹，一个卷笺飞如林思水怀中。林思水接住一看，闭目不言。

    “皇上口谕。你若能改过自新，助本座寻到那人，你官复原职，包括袁叶二卫将军也一同安然回京。以往之事不再追究。如何？本座现在就等你一句话。”

    叶小天和梁小敏早已被袁承恩安置在车厢里，不敢出来。袁归胆子大，执拗不听老爹的话站在外面，听得一头雾水，抬头看向神色凝重的袁承恩，轻声叫了声：“老爹。”

    只有到了地品巅峰才能够驭气十步先发制人，若仅凭这一手信手拈来的驭气，独狼顶多会把此人当作只比自己高出一筹的的武道宗师，即便此人能够做到手中无剑胜有剑，不过是修习剑道者修出了剑意，凝气为剑罢了，亦有可能是某种内家剑法。

    可是让独狼惊骇的是，自己带来的手下起码都是地品的实力，要知道即便宗门培养一名地品初阶的高手，也要砸上不少功法秘籍和草药银子。

    他青蛇堂虽给朝廷当了鹰犬，但这些年为了在江湖上壮大起来，朝廷给的银子多少有些不够，招揽一名地品武者并不容易，这些家伙放在一些地方郡县都是横着走的人物，眼下就这么齐刷刷地倒了一片，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那么眼前这位，便不可能只有地品巅峰的实力。

    独狼额上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不迭，什么时候天品境的武道巨擘这么烂大街了，出门就给自己碰上！

    他平时远远见过的踏入天品的人物只有两位，一位是京城那位权柄滔天的一品军侯，另一位便是郓州城里大开杀戒、喜欢饮人血的罗公公。

    这种人物若是出山，都是跺跺脚都会让整个江湖抖一抖的角色，哪能说随便想见就见到的。别说他一个地品高阶的武小宗师，即便是大宗师得罪到一尊天品初阶武者，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你是谁！”独狼头上青经暴起，颤声咆哮道。

    他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都死绝，极度恐惧下已快丧失理智。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影道：“你方才说的罗公公，是那宫中的罗凌么？”

    独狼怒极反笑：“我说了你会放过我？”

    “不会。”站在阴影中的人影平淡道，声音如古琴陈酿。

    独狼狂笑，揭下面罩，半面刀疤的脸上显出阴狠之色。

    既然知道无路可退，独狼性子里那股子走投无路时的凶狠被逼了出来。

    江湖人送独狼的称呼不是没有原因，正是因为他做事狠辣专横如恶狼一般，才会被掖幽庭的几个杀手头子看重，才能踩着同门甚至老堂主的尸体登上青蛇堂主的宝座。

    青蛇堂叛出了他原本所属的紫龙门，在掖幽庭的扶植下于郓州境内独占鳌头，甚至成为在整个并州都能排得上号的杀手组织。能受到掖幽庭青睐，岂是寻常人物能够做到的？

    独狼这样的江湖滚刀rou，宁可负隅顽抗，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一身内力催发到极致，一刀挥出，森然刀芒化作三尺青白刀气。

    剑有三尺青锋一尺芒。独狼赖以成名的苗刀“独狼”亦有煌煌锋芒！

    可那三尺刀气才劈到对面静静站着不动的黑影跟前，赫然崩散，怎么也劈不下去了。独狼挣扎着寸寸压下，刀锋却如劈在了一层罩子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横行江湖的青蛇堂主除了在罗公公面前体会过这种压迫感，哪里还经过如此羞辱！

    “金钟罩？”独狼才念叨了一句，手中“独狼”便砰然弹飞出去，整个人也被一股强悍劲气击飞，紧接着那人随手一挥，一道剑气飒然射出，击在那撞在树上还未落地的独狼身上，登时射穿了他的胸膛，连带那棵无辜的树也被击穿一个窟窿，却没有倒下。

    独狼临死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满口鲜血吃力地试图爬起，终究还是没看清那人相貌便倒下，咽气死绝了。

    那人这才朝昏昏沉沉的袁归走来。借着月光袁归看到这是一名干瘦挺拔的老者，渐生枯槁的面容与花白长发挡不住他那一身意气风发。不过他那古板的表情与犀利的目光，与他凌厉的剑气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一身长袍看不清是青色还是蓝色，他并非不佩剑，而是他那柄腰间挎着的剑，实在是太小了，其实更像一把稍长一些的匕首。

    蓄着山羊胡的老剑客走到袁归身前，俯视道：“你认得林思水？”

    袁归含糊道：“你是谁？”挣扎着要起身，浑身却如散架般。那老剑客抖了抖衣袖，扔出一瓶丹药：“一人一颗。”

    袁归迟疑了一下，倒出几颗，闻其气味似与自家药铺里的行军丹并无区别。抬头见那老者神色无异，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娘亲和小天，万般无奈之下，狠下心自己先服了一丸，心道就算是毒药也只能认栽了。

    服咽盏茶工夫后，只觉腹下丹田有清凉之意上升，与那药效产生的温热相遇，很快便有滋润内脏之感，缓解了不少痛楚。

    过了许久，确认并无异常，袁归便急忙给娘亲和小天嘴里各塞了一颗。

    山羊胡老者微微点头。见袁归已经能勉强站起身来，端详了一阵，咦声道：“你这小子武道底子不错，似乎很经打，身体恢复得也比常人快些。”

    袁归哪里有心思听他说话，只焦虑地注视着昏死的二人。

    老剑客也未在意，直问道：“他们为何追杀于你？”

    袁归这才略显疲惫地抬头望向枯瘦老者道了句：“不知道。”

    “哦？”老者微微动容：“这么说，郓州果然有变故？”

    “嗯，都尉叛乱。”

    “林思水没事？”

    “有我爹和叶叔保护，他应该不会有事。不过那个姓罗的黑衣人很难对付。”

    “罗凌。”瘦高的老者眯起一双丹凤眼：“你爹是谁？”

    袁归犹豫了一下道：“袁承恩。”

    “他是你爹？”老者闻言神色略有缓和，指了指叶小天：“这丫头只怕是叶青的独女了？”

    “你是谁，如何认得我爹和叶叔？”袁归愕然。